”他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所有的平稳和清越,只剩下一种砂砾摩擦般的嘶哑,从紧贴地面的胸腔里挤压出来,带着一种心脉寸断的绝望,“……万死……难赎……其……咎……”
羽扇,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跌在金砖上,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响。
我闭上了眼睛。
不是因为疲倦。是因为那片无边无际的、燃烧了整整三个月的猇亭大火,终于烧穿了眼底,烧尽了这双眼睛最后的光明。滚烫的、粘稠的黑暗,如同熔岩般涌了上来,瞬间吞没了一切。
在这永恒的、灼热的黑暗降临前,最后一丝微弱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轻轻摇曳着,呼唤出两个刻入骨髓的名字:
“云长……”
“……翼德……”
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飘散在白帝城呜咽盘旋、永不停歇的穿堂冷风里。
“大哥……来寻你们了……”
“噗。”
殿内,那盏在御榻旁摇曳挣扎了许久的烛火,猛地一跳,火苗骤然拉长,随即彻底熄灭。
一缕青烟,袅袅升起,融入无边的黑暗。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只有阶前,那深深跪伏的身影,喉咙里终于再也无法压抑,迸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撕心裂肺的恸哭!
“呜……呃啊——!”
那哭声,像被生生扼断了脖颈的孤雁,在最后的坠落中发出的、穿透九霄又戛然而止的悲鸣!又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冰冷的心腔里反复搅动、切割!它冲破了理智的堤坝,冲垮了君臣的界限,只剩下最原始、最绝望的痛楚,在这空旷冰冷的殿宇中回荡、碰撞,最终坠入永恒的、比白帝城寒风更刺骨的寒夜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