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清辉无声洒落,映照着遍地狼藉的沙场,也映着我手中兀自嗡鸣的枪尖。
“常山,真定。”我沉声应道,字字清晰,仿佛要借这清冷的月光洗去方才搏杀的戾气,“赵子龙。”
常山赵子龙——这五个字出口的瞬间,心头竟无端地掠过一丝微颤。这名字,连同身后那片故土,曾经承载着少年人最滚烫的忠义之梦。然而此刻,从袁绍营中带出的失望,如同冰冷的铁锈,正悄然侵蚀着这杆银枪的锋刃。眼前这位白马将军的赞叹,似乎重新点燃了一点微茫的火星。可这火光,真能驱散乱世厚重的阴霾,照亮那条值得我以性命相托的道路么?
我凝望着公孙瓒那沾染着血污与尘土的脸庞,月光下他的眼神明亮,带着显而易见的倚重与期待。我沉默地提缰,护在他的白马之侧。旷野的风卷过,带着未散的血腥气,吹动我征袍的下摆。枪尖斜指地面,冰冷坚硬,映着清寒的月色,仿佛是我无声的叩问:眼前这人,是否便是那足以托付此身此志的明主?这柄银枪渴饮的,究竟应是谁家之血,方能不负常山月下那少年最初的誓愿?
自那日阵前救下公孙将军,他待我甚厚。白马义从的精锐,任我挑选操练;军议之时,亦常有召见。将军的倚重,如暖流熨帖着将士之心。然这暖意之下,却总似有薄冰潜藏。
那一夜,营火噼啪作响。将军帐中酒气氤氲,几位心腹将领正听他纵论河北。他谈笑风生,手指蘸着酒水在案几上划着袁绍各军的布防,言语间尽是对袁本初麾下将领的轻蔑:“颜良、文丑,徒有虚名!那日若非子龙……”他猛地顿住,目光落在我身上,复又朗声大笑,“若非子龙神勇,文丑小儿岂能知我白马将军麾下藏龙卧虎?然则,彼辈终是冢中枯骨,不足为虑!”
他笑声爽朗,豪气干云。可那“冢中枯骨”四字,却如冰锥刺入我耳中。我垂下眼睑,盯着面前粗糙陶碗里晃荡的酒液,映着跳动的火光,也映着我紧抿的唇线。那日文丑矛风如虎,若非存了试探之心,又岂会轻易退去?将军这般轻敌,只道是自家威名远播,却不知那河北雄兵,磨刀霍霍,利齿早已对准幽州咽喉。
帐外,夜风呜咽,卷过空旷的校场,吹得旌旗猎猎作响。我悄然离席步出,清冷的空气灌入肺腑,才觉胸中那股憋闷稍缓。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