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人高的粗陶酒瓮,那瓮口还残留着泼洒的酒渍。
“喝!”他几步冲到我的帅案前,巨大的阴影瞬间将我笼罩。他将那沉重的酒瓮往我面前的军令堆上狠狠一墩!
“砰!”
沉闷的撞击声震得案几摇晃,墨砚跳起,几卷摊开的绢帛军令瞬间被泼溅出的浑浊酒液浸透,墨迹晕染开来,字迹变得模糊狰狞。浓烈刺鼻的酒气混杂着他身上蒸腾的汗味和雨水的腥气,弥漫开来。
“喝下去!”张飞豹眼圆睁,血丝密布,里面燃烧的不是寻常醉汉的迷离,而是足以焚天灭地、不死不休的复仇之火!那火焰烧灼着他的理智,也烧灼着我。“喝下去!喝下去才有劲头!才有杀气!大哥,你坐在这里写这些劳什子,能写死孙权吗?能写死吕蒙吗?!”
他猛地拍打着胸膛,发出擂鼓般的闷响:“等咱们到了江边!俺老张第一个跳下船!第一个冲上那东吴的滩头!”他一把抓起那沉重的酒瓮,作势欲砸,眼中凶光毕露,“就用这坛子!砸开吕蒙那狗贼的天灵盖!把他的脑浆子,给二哥下酒!”
唾沫星子混着酒气喷溅在我脸上。我看着他,看着这张被仇恨和烈酒扭曲得近乎狰狞的脸。那铜铃般的怒目中,除了焚天的恨火,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巨大悲痛反复捶打后的茫然与空洞。我缓缓伸出手,没有去碰那巨大的酒瓮,而是从案上拿起一只粗糙的陶碗——那是侍卫们日常饮水用的。
张飞会意,猛地提起酒瓮,浑浊的烈酒“哗啦啦”倾倒进碗中,很快溢满。那酒液在昏黄的烛光下晃动着,浑浊不清,浮着细微的泡沫。晃动的水面上,烛火的倒影跳跃着,扭曲着,恍惚间,仿佛又映出了荆州城头那抹熟悉的、巍然的绿影……丹凤眼微眯,长髯轻拂,青龙刀寒光凛冽……但那影子只是一闪,便被碗中浑浊的酒液彻底吞噬,消失无踪。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灼烫猛地冲上喉头。我端起酒碗,不再看,不再想,仰起头,将那碗浑浊、辛辣的液体,如同滚烫的岩浆,狠狠灌入喉中!
“呃——!”辛辣如刀,割裂着喉咙,直刺入腹!像吞下了一团烧红的烙铁,在五脏六腑间疯狂灼烧!一股热气猛地从胃里冲上头顶,眼前瞬间模糊,耳中嗡嗡作响。但这灼痛,却奇异地暂时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