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我马侧。他素净的葛布深衣在血腥弥漫的战场上纤尘不染,羽扇轻摇,带起的微风恰好掠过魏延沾满血污的肩甲。
那动作如此自然,如此随意,如同拂去友人肩头的一片落叶。
“利刃,” 孔明的声音清朗温润,如同山涧流泉,清晰地穿透了战场凝固的血腥与杀伐之气,每一个字都带着奇异的穿透力,落在魏延耳中,也落在我翻腾的心海上,“需鞘。”
需鞘!
这两个字如同冰泉灌顶!瞬间浇熄了魏延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狂野火焰!他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枷锁套上!眼中的光芒急剧变幻,从狂热到惊愕,再到一丝被洞穿野心的本能恐惧,最终沉淀为一种被强行压制、却依旧在深处灼烧的、更加危险的阴鸷!他按在刀柄上的手,指节因骤然发力而捏得惨白,刀尖抵着弓背的力道却不由自主地松了几分。
孔明的目光并未在魏延身上停留,仿佛方才那句点破天机的话语,只是闲谈。羽扇依旧轻摇,带起的气流拂过我紧攥的、被血书灼烫的袖口,带来一丝微凉的抚慰。他平静地望向远方,望向长沙城洞开的、如同巨兽伤口的城门,以及城下那些失去了主心骨、茫然无措的长沙残兵。
金旋血书那灼人的滚烫,在孔明羽扇拂过的微凉气流中,似乎减轻了一丝。但那烙印般的痛感,却更深地刻进了腕骨。
……
江陵的硝烟尚未散尽,血腥犹在齿间。零陵的寒风,却已裹挟着新的刀兵之气,扑面而来。
零陵城下,邢道荣的宣花斧,在稀薄的冬日阳光下闪烁着粗粝的寒光。这莽夫身高九尺,豹头环眼,满脸横肉虬结,赤裸的胸膛上覆盖着浓密的黑毛,如同未开化的凶兽。他胯下一匹杂毛劣马,正不耐烦地刨着蹄子。方才,他一斧劈出,沉重的斧刃带着恶风,竟将我军辕门外一根碗口粗的旗杆拦腰劈断!木屑纷飞中,那杆绣着“刘”字的大旗颓然坠地,激起一片尘土!
“哇呀呀呀——!” 邢道荣见旗杆倒地,更是得意忘形,将手中宣花斧舞得如同风车,斧刃破空发出呜呜的怪啸。他环眼瞪得溜圆,朝着我中军大纛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唾沫星子混合着热气喷出老远:“刘备!无胆鼠辈!只敢驱使降将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