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孩说看见井底漂着个金菩萨,还有个女人的影子,对着水面梳头发,梳着梳着,就把自己的头摘下来,放在水面上漂。
我收拾行李离开的那天,三婆往我兜里塞了张桃木符:“记住,以后每年忌日,给秀兰烧张地契。她啊,是怕这世道又变了,有人还要抢她的田呢。”
汽车开出村口时,我从后视镜里看见贞节坊旁站着个穿月白衫子的女人,她的头发干干爽爽地束在脑后,手里捧着个金菩萨,正对着我笑。那笑容里没有怨恨,只有一丝说不出的凄凉,仿佛在说,这三十年的冤屈,终究是用同样的三十年,慢慢泡开了。
车轮碾过一片积水,倒影里的女人突然变成了母亲的模样。我猛地回头,只看见空荡荡的山路,和远处若隐若现的牌坊,像根插在大地上的骨头,永远等着被人记起,或者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