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橱外传来晨起丫鬟打水的辘轳声,铜漏里的水珠正滴在青玉石盘上。林彦秋将信折成鹤形,指尖轻弹出“啪”的一声脆响。昨夜尚未燃尽的沉水香,此刻正与他的心意一道,袅袅升腾。
桐城要变天了。
天未亮透时,桐城的晨雾里还裹着昨夜的寒气。青石板路两旁的槐树下,挑着铜壶的卖茶郎已经在支竹棚。街边的布告栏前围满了人,新贴的《戒贪文》被雨水洇成墨团,却仍能辨认出“此厢刚锁了贪墨的县令,那厢又押了受贿的通判”的字样。
这是城西茶楼里新编的俚曲,用竹板敲打得山响。
巷陌深处的油盐铺子里,用油纸包着的盐粒窸窣作响。瞧着那掌柜的正给伙计算账:“上月那个范知县,不是还说要给桐城修惠民桥么?”絮叨间,掌柜的浑然不知自己头上戴着的玉冠簪,恰恰是那位范知县受贿时得来的赃物。
油绿的荷包坠在蓝布衫的腰间,市井妇人挎着竹篮走过,她探头张望巡抚衙门门口张贴的《官吏更替录》。“那位范大人”妇人压低嗓音,“不是去岁才捐了修文庙的银子么?”周围人便齐齐凑近,袖口扫过新糊的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