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临,桐城河畔的醉仙楼已点起朱红纱灯。
二楼雅间内暖黄的烛光摇曳生姿。范鹏与三爷对坐青瓷酒案两侧,案上琥珀色的酒瓮盛着竹叶青,酒香与炭盆里的龙涎香混成一缕袅袅青烟。郑氏借着月事腹痛的由头告退时,三爷醉眼朦胧地扯了扯她杏红撒花披帛,腰间羊脂玉佩磕在檀木案几上叮当作响。
郑氏轻咬银簪的手指,用帕子捂住小腹悄悄溜到屏风后,雪青色的蜀锦裙摆扫过冰凉的青砖地面,云鬓间的点翠步摇在暮色中乱颤。她透过窗纸的缝隙往外觑,见酒肆廊下的挂匾被风吹得晃荡,才悄无声息地沿着穿堂往侧门挪动。
转过影壁时险些撞上送酒的小厮,青瓷酒壶在朱漆托盘里晃出清脆声响。她强作镇定往角门去,刚转过垂花门影壁,郑氏就觉得后颈泛起凉意。踏上青石板长街才拎起裙裬小跑起来,绣鞋上的珍珠在暮色中划出微弱流光。
她脚下的绣鞋在青石板上踩出咯吱声,手中攥着的檀木梳子都攥出了汗。直到晃金街的煌楼灯笼只剩下豆大的光点,才敢直起腰身拦下辆青帘骡车。
车厢里晃晃荡荡,她隔着车窗能看见玲珑客栈檐下的铜漏在风中闪着寒光。
五里外的玲珑客栈天字房里,祝知礼第三次掀开竹帘眺望长街。鎏金漏刻刚过戌时,他手中那张洒金笺已被汗水洇湿,半个时辰前飞鸽传来密信,说范鹏又在醉仙楼包了整宿的“玉堂春”厢房。
范鹏喜好在欢场中服用药物已不是秘密。郑氏手下有几位姑娘曾陪侍过他,每次都被他兴奋状态下的激烈举动弄得筋疲力尽,甚至一两天无法下地。许多姑娘不愿接待范鹏,但又不敢得罪他,只能强颜欢笑,心中默默祈祷不要被选中。
“笃笃笃笃笃”的三长两短的叩门声惊破寂静,祝知礼从文竹榻上跃起,宽大蟒袍带起的风压得烛火乱颤。郑氏拖着裹了两三层的襦裙进门,带进来半室春意。
“事情办得如何?”祝知礼急切地问。
她双手交叠抚着腹部,用帕子绞着袖口将那骇人的秘密和盘托出:“矮榻暗格里藏了二百丸逍遥散,另有两匣红铅丹。待子时药性发作 那厢房里必然有一场活春宫”
祝知礼手中的狼毫顿在半空,丹砂砚台里沁出殷红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