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舒窈一直颔首垂眸,如同新嫁娘般敛眉敛目,藕荷色绣花披帛遮住半张粉面。
林彦秋倒是能专心地控缰策马,只是缰绳握得比平日要稳,马蹄踏出的蹄铁声也沉稳许多。
转过桑槐交荫的路口,一家白粉墙黛瓦檐的野店出现在官道旁,门首挑着酒旗随风招展。陈舒窈这才轻声道:“前方柳溪驿站歇歇脚吧,奴、奴家要更衣。”
林彦秋听了暗自一怔,扬鞭虚打马臀追上前头的赵彭程,马车轻巧地转进驿站院落。赵彭程早已会意地策马跟进,马鞭挑开朱漆柴扉。
待车轮碾过青石路,陈舒窈已旋风般掀开车帷,从后厢锦囊里取出脂粉镜盒,将云鬓上松散的桂花金簪重新挽起,将香罗小囊塞进藕粉蝉衣袖中,疾步掠向驿站后院。
赵彭程从副车跨下青骢马,踱到正在把玩白玉烟嘴的林彦秋身旁,打趣道:“林公子,令姐这是吃坏肚皮了?怎的这般火烧屁股似的急?”
林彦秋将烟嘴搁在雕花楠木凭几上,微露苦笑:“兄台见笑了,我与这位姐姐素昧平生,今晨恰在晨雾中同乘一船过钱塘江,便结伴同路。”
赵彭程抚掌大笑,自袖中摸出鲨鱼皮烟荷包:“林公子好雅量,吴城中人哪有这般洒脱。来来来,抽支柳州贡茶做的烟丝。”
林彦秋摆手谢绝,自腰间荷包取出半两散碎烟丝,笑道:“桐城人出门,惯用这等碎烟丝,不似贵地讲究金锞子玉牌坊。”
赵彭程默然点头,旋即大笑:“罢了罢了,你且也去方便一遭,待我唤茶博士沏壶六安瓜片来。”
林彦秋含笑抱拳,转身朝着内院方向去,脚下青砖泛着苔藓的潮气,墙角的爬山虎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时光的故事。
陈舒窈匆匆离开马车后,林彦秋心中泛起一层涟漪。他岂可不知,这位女子方才急急而去,实则是为更换贴身的绢罗亵衣,否则只觉黏腻不堪,令人如坐针毡。
这一幕,恰似初夏院落里含苞的木槿,半掩半遮间透着羞涩。
赵彭程望着陈舒窈的背影,眼中掠过一丝精芒,他转身靠近林彦秋,故意放慢了步子。阳光透过皂荚树枝叶,在他靛青色的皂袍上洒下斑驳光影,映衬得腰间铜鱼符愈发冷峻。
“说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