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染勤政殿时,四人围坐在梧桐树下。伽蓝调试胡琴,琴弦突然绷断,他慌忙去捡,却见慕容卿璃已拾起断弦,指尖抚过粟特许愿绳上的繁复结扣。楚墨尘默默将备好的蜜饯碟推到她面前,碟边摆着张逸风剥好的核桃;苏念辞则翻开新译的诗集,用狼毫在“相思”一词旁画了个圈,又迅速划去。
御膳房的铜锅送来时,张逸风抢着布菜,肥厚的羊肉片在麻辣汤底中浮沉,他却先捞出几块粟特奶油炖菜里的胡萝卜,小心翼翼放进慕容卿璃碗中:“这味不辣,陛下尝尝。”楚墨尘不动声色地将她面前的蘸料碟转了半圈,让北疆的孜然粉正对她掌心;伽蓝往她杯中斟了半盏大食香料粥,胡琴搁在膝头,弦尾系着的银铃随动作轻响。
“若有来世……”苏念辞忽然开口,又猛地住嘴,耳尖红得要滴血。张逸风拍着大腿大笑:“来世?老子还要做陛下的护卫,天天给陛下打酒!”楚墨尘垂眸拨弄护心镜,低声道:“臣……生生世世。”伽蓝的指尖在琴弦上划出连贯的颤音,像极了心跳的节奏。慕容卿璃低头搅着火锅,热气模糊了眼角,却在抬头时笑得明亮:“那便约好,生生世世。”
子夜的烛火将四人影子投在殿墙上,慕容卿璃批完最后一本奏折,发现案头的台灯亮着。灯罩上的绢纱与玻璃碎片拼贴出中原牡丹与粟特玫瑰,灯光穿过碎片,在《双国治理纪要》上投下斑驳花影。她轻轻翻开扉页,看见四人的字迹交叠——张逸风的狼毫字歪歪扭扭写着“少熬夜”,伽蓝的粟特文旁画着胡琴,楚墨尘的突厥文刻着“珍重”,苏念辞的库法体旁缀着句波斯诗。
更漏滴答声中,她取出双鱼玉佩,借烛光细看,发现内侧不知何时多了四个小字。中原小篆的“生”刚劲有力,粟特草体的“死”飘逸灵动,北疆突厥文的“与”如狼奔豕突,大食库法体的“共”似星月交辉,四种文字环成同心圆,中心是极小的“卿”字,比针尖还细,却刻得极深。
窗外忽起秋风,情网之树的枝叶沙沙作响,双子星在云层中时隐时现。慕容卿璃走到檐下,见张逸风靠在廊柱上打盹,手里还攥着未送出去的鹿皮帕;苏念辞坐在台阶上翻书,书页被风吹得哗哗响;楚墨尘立在暗影里,护心镜反射着星光;伽蓝抱琴而坐,琴弦上的银铃随着呼吸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