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景湛心下了然,这个老狐狸,新刃用得顺手,旧刀便弃了。
一通威逼利诱,还含了深意。
“景湛领命。多谢曹公厚爱!”崔景湛见曹永禄的眼神若有似无扫过一旁矮几,他立马轻轻捧起矮几上的骨瓷盘子,里头是还沾着水珠红汁欲滴的大颗杨梅。
他稳稳地跪在曹永禄身前,敛了气息,低着头,一手捧着骨瓷盘,一手接着曹永禄吐出来的杨梅核。
不知过了多久,盘中渐空,曹永禄打着哈欠,颇为赏识道:“如此耐得住性子的孩子,不多了。待如烟好些,嗯?”
“景湛定不负曹公所嘱。”崔景湛的额头重重嗑在地上,隔着厚重的毛毯,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丑时末,崔景湛翻窗回了客栈。
顾青躲在闻荣身后,他二人见是崔景湛,稍松了口气,见他完好无损,这才放心。
见崔景湛不欲多言,他二人的话头都憋进了肚中。闻荣同顾青对视一眼,顾青些微叹气,他挠了挠头,自顾自抱着薄被,蜷到软塌上,侧身入睡。
闻荣瞧着也有些疲累,但主子不发话,万不敢躺下。崔景湛不知为何,瞧他二人如此,非但不恼,隐约觉得安心不已。
他暗自苦笑了声,一个只想着酿酒,固执得紧满脑子仁义道德,一个还算听话可是脑瓜子慢了些。
偏偏都在等自己。
他瞧了眼窗外,春夜倒寒,方才他独自翻墙攀顶,月色躲进云中不肯多伴几刻。
这会身子里里外外倒是暖和了。
崔景湛索性躺下,哪怕还是不敢完全放松,比平日里要安稳些。
差不多一炷香的工夫,闻荣吹了蜡烛,抱着被子,依旧守在门边。顾青见烛火已熄,兀自睁眼。
若他猜得没错,崔景湛应是去确认他心中所疑,今夜发生何事,他定不愿多言。
自己暂且还不能陪他一道直面那些黝黑深渊,至少……莫惹他心烦,在旁的事上能帮则帮。
东边天际刚透出光亮,崔景湛醒转过来,顾青听见他起床的动静,装作睡了个好觉,亦是刚醒。他揉着眼扯着哈欠伸着懒腰,瞧了眼窗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大人,如今只剩两日了。醉春楼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