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的铜滴声在耳侧连成线时,小六子抱着笔墨匣子冲进西跨院。
苏婉儿接过狼毫,砚台里的墨汁还沾着他掌心的温度——这小子跑得太急,连袖子都蹭上了墨渍。
\"去把沙盘搬过来。\"她指了指廊下蒙着青布的木架,指尖在桌案上轻叩两下,\"再把烛台往左边移三寸。\"
小六子应了一声,搬沙盘时不小心撞翻了茶盏,琥珀色的茶汤在青砖上蜿蜒成河。
苏婉儿却没像往日那样责备,她的目光黏在沙盘中那座用陶土捏成的渔阳粮仓上,前世朱雀大街的焦土味突然涌进鼻腔——那时她攥着母亲的手,看大火从东市烧到平康坊,苏氏的灯笼在火里蜷成黑蝴蝶。
\"姑娘?\"小六子的声音将她拽回现实。
苏婉儿吸了吸鼻子,狼毫在宣纸上划出第一笔:\"第一组由陈将军带两百轻骑,寅时三刻在粮仓正门擂鼓。\"笔锋顿住,她抬眼看向廊外——铁匠铺的火星还在往上窜,\"要让叛军以为我们要硬闯,马脖子上系铜铃,马蹄裹棉布,动静要大,破绽也要大。\"
\"为啥要破绽?\"小六子蹲在旁边看,睫毛被烛火映得透亮。
\"因为他们会觉得,\"苏婉儿的笔尖在\"正门\"二字旁点了个圈,\"这是诱敌。\"她想起方才阿卜杜拉的管事说的砖窑暗渠,嘴角翘了翘,\"等他们把主力调到正门,第二组就该上场了。\"
韩铁匠的打铁声突然拔高,\"当啷\"一声震得窗纸簌簌响。
苏婉儿搁下笔,透过窗棂望过去——老铁匠正踮着脚调整木架上的锁弩,灰白的胡须被穿堂风掀起,左手还攥着半块淬毒的弩箭。
\"韩伯!\"她拔高声音喊了一嗓子。
铁匠铺的火星子猛地一跳,韩铁匠探出头来,额角的汗珠子在月光下发亮:\"苏娘子!
改良的千机弩角度调好了,您看这支架——\"他拍了拍身后的榆木架,\"我按您说的,把弩口往下压了五寸,正对着粮仓后巷的排水沟。\"他举起一支弩箭,箭头泛着幽蓝的光,\"这药是陈掌柜从药铺讨的曼陀罗加乌头,射中腿肚子能疼得人打滚,比砍断脚筋还利索。\"
\"辛苦您了。\"苏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