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留着过年喝的。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往下烧,一个同事突然用方言唱起了山歌,苍凉的调子在狭小的宿舍里回荡。刘章想起去年生日,自己蹲在工厂围墙边啃冷馒头,此刻眼眶不由得发烫。
烛光映照着斑驳的墙壁,那里还留着前任舍友用铅笔写的歪歪扭扭的字迹。有人画了棵歪脖子树,旁边写着\"等发工资就回家\";有人用圆珠笔画了个日历,把每个休息日都打了红叉。刘章记得,刚来的时候,这面墙被大家贴满了明星海报,现在只剩下几张边角卷曲的纸片在夜风里轻轻颤动。
\"知道吗?\"一位同事突然打破沉默,他晃着手里的搪瓷缸,\"我表姐在广州开奶茶店,说缺人手。\"烛光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等下个月发工资,我就去试试。\"这话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一阵长久的沉默。另一个同事用指甲抠着缸沿的缺口,还有的低头盯着脚尖。
刘章望着窗外的霓虹灯,突然想起一年前刚来东莞时,自己也曾像这位同事这般跃跃欲试。那时候觉得,只要肯吃苦,总能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可现在,看着身边越来越空的床铺,听着工友们越来越频繁的叹息,他开始怀疑,所谓的\"希望\",是不是就像这跳动的烛光,看似温暖明亮,实则转瞬即逝。
\"不管去哪,咱们都得好好活着。\"一位同事打破僵局,他举起酒缸,\"来,再碰一个!\"六只缸子重新撞在一起,这次的力道比刚才更大,酒液溅出来,在铁桌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刘章注意到他的手在发抖。
窗外,工厂的探照灯扫过宿舍楼,在墙上投下巨大的阴影,而这个狭小的铁皮屋里,六颗漂泊的心却前所未有的贴近。
蛋糕渣被吃得干干净净,酒也见了底。一个同事突然翻出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根火腿肠和一包榨菜——这是他攒了半个月的加餐。大家像分享珍宝似的分食着,连包装纸上的油渍都用馒头仔细擦干净。刘章想起小时候过年,全家围坐在土灶前分食一块腊肉,此刻的场景竟有几分相似。
话题渐渐转到各自的老家,酒液在搪瓷缸里晃出琥珀色的光,一位同事的口琴声突然卡在某个音符上。刘章望着烛火在他脸上跳跃的光影,听着窗外骤雨敲打铁皮屋顶的鼓点,喉咙里泛起的酒意突然化作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