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总是在某个不经意的清晨完成更迭。当窗台上那盆开败的月季结出青豆似的花苞,当晾在竹篱上的棉质衬衫开始染上阳光的暖香,我才惊觉春天已在紫藤花垂落的流苏里悄然退场,而初夏正踩着细碎的光影,从青石板巷的尽头姗姗而来。
五点半的闹钟还未响起,窗帘已被揉碎的金箔般的阳光镀上边缘。推开窗时,檐角的风铃正与穿堂风说着悄悄话,丁零声里裹着新抽的竹叶清香。院角的栀子树是昨夜刚换的妆容,翡翠般的叶片间缀着数朵含苞的骨朵,青白色的花苞像被晨露浸过的羊脂玉,顶端已泛起极淡的鹅黄,仿佛轻轻一呵气,便能催开那层薄如蝉翼的花瓣。
菜畦里的番茄苗正忙着向上攀爬,五六片锯齿状的叶子在微风中舒展,茎秆上冒出的绒毛在阳光下闪着银光,像是谁撒了把碎钻。去年埋下的鸢尾根在青砖缝里钻出剑形的叶片,叶片中央蜷曲着尚未舒展的花茎,顶端鼓起的花苞让我想起儿时攥紧的拳头,仿佛下一刻就会张开,露出藏在掌心的彩虹。
最动人的是葡萄架下的晨露。新抽的卷须上挂着水珠,圆滚滚的露珠裹着淡绿的叶影,在风里轻轻摇晃,偶尔有一两颗坠落,打在下面的月季叶片上,发出“嗒”的轻响,惊醒了趴在叶背打盹的瓢虫,红底黑点的甲壳在晨光里划出一道弧线,消失在酢浆草的紫雾中。
沿着青石板路往巷口走,砖缝里的苔藓经过几场细雨的浸润,已泛出深绿的光泽。卖花人的三轮车上堆着新采的白兰花,用细铁丝穿成小巧的花串,搁在青瓷碗里,碗底垫着湿纱布,花瓣上的水珠便顺着碗沿往下淌,在晨光里划出亮晶晶的线。阿婆挎着竹篮站在老槐树下,篮里是刚摘的青梅,青碧色的果子上蒙着层白霜,像裹着未褪的春寒。
理发店的张师傅坐在门槛上磨剃刀,“沙沙”的声响惊飞了蹲在门楣上的麻雀。木门上的春联已褪成浅红,“春风入喜”的“春”字边角卷着,露出底下的木纹,倒像是被时光吻出的褶皱。路过中药铺时,穿堂风送来陈皮与薄荷的混香,穿白背心的老人正趴在柜台上看报纸,老花镜滑到鼻尖,报纸上的铅字在光影里浮动,像游在浅滩的鱼。
菜市场的早市正热闹。卖豆腐的大叔掀开桐木锅盖,乳白色的蒸汽裹着豆香腾起,在塑料棚顶凝结成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