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过水渠时,翅上鳞粉在余晖中折射出虹彩,恍若《长恨歌》里\"风吹仙袂飘飘举\"的杨妃,又似《洛神赋》中\"翩若惊鸿\"的宓妃,将尘世与仙境糅作流动的丹青。
天边晚霞染红了整片油菜花田,蝴蝶们渐渐隐入花影深处。它们的舞姿让我想起苏州园林的漏窗,那些精心设计的框景,不正是为了捕捉稍纵即逝的光影?此刻天地仿佛化作巨大的园林,每朵花都是观景的轩窗,每阵风都在重排蝴蝶的舞谱。这让我忽然懂得,所谓超尘脱俗,并非要离群索居,而是能在寻常风物里,看见永恒的诗意。忽有夜蛾开始登场,它们灰褐的翅翼本不起眼,却在振翅时抖落细密的磷粉,如同怀素狂草中飞白的笔意。这些暗夜的舞者,正用另一种韵律续写未竟的春日诗篇。
归途经过溪畔,惊起几羽白蝶。它们掠过水面时,翅尖在水面点出细小涟漪,仿佛在用露水书写乐谱。这画面令我想起敦煌壁画里的飞天,那些飘带当风的仙人,不也以云为纸、以虹为墨?原来每个生命都可以是艺术家,只要肯在天地间舒展自己的姿态。就像这些白蝶,它们不需要观众,不需要掌声,单是舞动的过程便自成宇宙。溪石上停着只枯叶蝶,当它忽然展翅时,暗褐的保护色下竟迸出孔雀蓝的内翅,这戏剧性的反差,恰似王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的禅机,在极静处奏响惊雷。
暮色四合时,蝴蝶们栖息在油菜花茎上,薄翅收拢成竖琴的形状。晚风拂过田间,带着青草香的空气里,似乎还回荡着白日未尽的舞曲。此刻方觉\"庄周梦蝶\"的深意,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是天地大梦中的舞者,既要热烈地投入,又要轻盈地超脱。当月光爬上东墙时,那些沉睡的蝶翼微微颤动,仿佛在酝酿新的诗行。远处传来布谷鸟的啼鸣,声波在暮色中荡开涟漪,与蝶翅残留的震颤共振成无形的交响——原来整个春天,都是蝴蝶写给大地的十四行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