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光线总在四点十七分准时斜切进窗棂,像把鎏金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时光的筋膜。我总在这时放下手中的活计,看那束光如何在木质地板上流淌成河,河床上沉淀着细碎的尘埃,每当赤脚踩过,吱呀声便会惊起一片银亮的光斑,恍若时光抖落的鳞甲——这是只有我能听见的暗号,指引着通往意识褶皱里的那间房。
最初的相遇发生在二零一九年的梅雨季。连续十七天的阴雨让墙纸泛起细密的霉斑,台灯在稿纸上洇开的光晕像团融化的黄油,钢笔尖悬在\"童年\"二字上方颤抖,墨水滴在纸面上晕成深色的泪痣。忽然间后颈泛起一阵细密的凉意,像是有人隔着岁月轻轻吹气,紧接着无数碎片便从记忆的裂缝里涌来:三年级课本第47页被雨水洇开的插画,体育课上滚进双杠底的草莓橡皮,还有毕业典礼那天攥到发皱的粉色信封,信纸上用荧光笔写着\"我喜欢你\",却在递出前被暮色揉成了纸团。
推开门的瞬间,薄荷味的风裹着槐花的甜腻涌来,那是一九九八年的夏天。房间比想象中宽敞,天花板垂着水晶吊灯,却不是常见的透明,而是蒙着层淡淡的琥珀色,像被时光熬煮过的树脂。地板是老松木的,缝隙里嵌着经年的尘埃,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的声响,像是旧时光在耳畔私语。
窗台上的玻璃罐有七个,从左到右依次矮下去,像排褪色的八音盒。最左边的那个装着暴雨前捡的鹅卵石,记得那天我蹲在巷口,看铅灰色的云团在天边翻涌,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铜钱大的水洼,忽然看见砖缝里卡着颗带纹路的石头,纹路像极了地图上蜿蜒的河流。我蹲在那里抠了十分钟,手指被磨得发红,最后把它装进奶奶的薄荷糖罐——那时的我坚信,每颗石头里都住着一个小人,会在雨夜顺着纹路游向大海。
中间的罐子装着春游时捡的鹅卵石,那天我们去郊外的水库,阳光把水面晒得泛蓝,我和阿芳蹲在岸边比赛打水漂,忽然看见浅滩上躺着颗半透明的石头,里面嵌着片完整的枫叶,像是被谁用时光做的胶水粘在里面。阿芳说这是水鬼的信物,吓得我差点把石头扔回水里,后来却偷偷把它藏进书包,直到现在,每当看见它,还能听见那时的蝉鸣,看见阿芳扎着马尾辫跑过堤坝的背影。
最右边的罐子最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