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开:\"小馋猫,得等晾透了才够脆。\"
晒干的熏豆要摊在竹匾里接受秋日的阳光,这是时光与自然的私语。竹匾搁在院墙上,远远看去像枚枚金色的圆月,豆粒在匾子里排列得并不整齐,却自有一番随性的美感。母亲会在匾子周围摆上几盆野菊,说是能驱走贪嘴的麻雀,可我知道,她只是喜欢让熏豆伴着花香晒太阳。
夜里起风时,母亲总要起来收匾。月光下,她抱着竹匾的身影显得格外温柔,衣摆被风吹得簌簌响。\"太奶奶那时候,村里闹饥荒,全靠这熏豆撑过了寒冬。\"她把豆子倒进陶罐,封口时特意留了条缝,\"老辈人说,食物是有灵性的,得让它们能呼吸。\"陶罐摆在厨房的老橱柜上,和其他坛坛罐罐排成一列,像是时光的守望者。
熏豆茶是小村待客的最高礼节。来了客人,母亲会往白瓷碗里放上十几颗熏豆,再配上橙子皮、桂花、白芝麻,滚水一冲,香味便炸开了。滚烫的茶汤在碗里打着旋,熏豆吸饱了水,变得软而不烂,咬开时,内里的豆香混着陈皮的微苦在舌尖漫开。老人们总说,这茶里泡着的,是整个秋天的阳光和烟火气。
离开小村那年,母亲往我的行李箱里塞了个油纸包,里面是新熏的豆子。\"在城里喝不惯茶,就拿这个泡开水。\"她的手在纸包上按了又按,仿佛要把所有的牵挂都按进这小小的一包里。火车开动时,窗外的稻田向后退去,我摸着包里硬硬的豆粒,忽然明白,有些味道,早已刻进了骨血里。
城市的秋天没有青石板路上的晨雾,也没有土灶的青烟。我在超市里见过真空包装的熏豆,整齐地躺在透明袋子里,却总觉得少了那层烟火气。有次在巷尾的茶馆里,偶然喝到熏豆茶,茶汤里的豆子太过软烂,陈皮也带着股工业香精的味道,我望着杯里浮沉的豆粒,突然想起母亲在灶前翻动豆子的模样,喉间竟有些发紧。
每年深秋,母亲都会打电话来:\"今年的豆子收得好,要不要给你寄点?\"她总记得我爱吃带点焦边的豆子,说那样的豆子嚼起来更香。快递箱里除了熏豆,总会多放几包晒干的橘子皮,还有张字条,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泡之前用温水洗一遍,别烫坏了香味。\"这些来自故乡的礼物,在异乡的寒冬里,成了最温暖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