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皮被她的指甲抠出深深的血痕,风里沙沙响的枝叶却像千万张嘴在吵:阿福要吃灶糖了,阿福嚷着要看踩高跷了……方才还在井边跑得最快的儿子,此刻僵在牛背上,肚脐眼里还嵌着一块绿苔。
五姑娘们哭成一摊烂泥,可最疼的到底还是那唯一的母亲。她突然抱起孩子冰凉的身子,跌跌撞撞往牛背上爬,脚底踩碎的月光像碎玻璃碴。她把冻僵的儿子搂在怀里,把脸贴在他冰凉的鼻尖,哑着嗓子喊:“阿福,娘给你蒸红薯了……”喉咙里滚出的不是声音,是被活生生剁碎的肝肠。
村口的狗开始呜咽,老井里冒出的水汽在月光下翻滚成白雾。当母亲把最后一把芝麻撒在孩子脚边,policy_preference_response_end
七七的脚步像被恐惧点燃的火把,在泥泞的土路上砸出一串慌乱的鼓点。她刚转身的刹那,身后那野兽般深重的“踏踏”声突然炸开,像无数双糙手同时拍向她的脊背。头顶的槐树枝丫挑着残月,影子在土路上扭成张牙舞爪的怪物。她猛地想起老王头酒醉时压低嗓子讲的鬼话——“半夜三点三更天,后山老槐盘住亲娘鬼,专盯夜路人的后心窝。”七七的脑门瞬间蹿上火辣辣的细汗,直觉让她死死盯着前方,可那窜上脊梁的寒毛却不受控制地抖。
她的布鞋泥浆越陷越深,肺叶像被铁钳越夹越紧。推开家门的刹那,生锈的门轴“吱呀”一声尖叫,七七感觉后颈的冷风突然凝滞。她反手“哐当”扣上门板,背脊整个贴在木门上,发抖的手指死死抠进门缝。冷月光漏进来,照见地砖上的树影在晃动,像无数双青面獠牙的手要从地底抓上来。七七的瞳孔猛地收缩,喉结上下滑动时,却突然听见院墙外传来夜猫子的哇哇叫声——那摇曳的树影,分明是新栽的桃树枝在夜风里打摆子。
她慢慢蹲下去,用指尖触碰那晃动的影子,冰凉的触感让后背的寒毛终于服帖。夜风灌进院子,卷起窗棂上的蛛网,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七七望着月光下晃动的树枝,突然想笑。那明明就是老旧木门随风摇晃的影子,她却差点让迷信的乌毛把自己糊住。她把额头抵在冰冷的门板上,听着院外虫鸣渐起,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不知何时攥满了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