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那么多年的时光,就像一个漫长的黑夜,在日出的时候,被一只伸过来的大手凶狠地抓住头发拽走。
伯父和冬冬钻进车,我赶紧戴上墨镜。
上车后,伯父说,“你小子命大,闸刀都往下落了,东东硬是扛住了,没往下掉,你这条命是东东捡回来的,回到家你给东东磕三个响头。”
冬冬缄默不语,一直低垂着头,像是犯下错误认罪似的。
我想起电影《肖申克的救赎》的一句台词: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上帝,如果你自己都放弃自己了,那么谁还会救你?
我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说,“有什么用啊,一个人要是存心想死,救回来也没有用,他还是会想死”
说着,我用余光瞥了瞥车内的后视镜,冬冬一直低垂着头,似乎不敢抬起来。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似乎能从空气中闻到他泪水的味道。
我把一袋准备好的食物和水递给伯父。
我说,路上饿了你俩先垫巴两口。
车子启动的瞬间,通过车内后视镜,我终于看见冬冬小心翼翼抬起了头。
我想我是震惊了。
你要问我,“如果说,可以穿越到过去,你最想见到谁?”
无疑,我最想见15岁时的冬冬,那时的冬冬,眉目生动,灿若星辰。
但现在,却看见了一张几近陌生的脸。
满脸的疲惫,像一张即将掉下来的树皮,面色苍白,脸颊凹陷,又长又乱的连鬓胡子,简直可以用长须虬髯形容,把他脖子以上遮得几乎看不见肉了。消瘦的额尖下面,嵌着两只红红的充满怜悯的眼睛,让他整个人沧桑憔悴得像个老人
我的心犹如刀片划过,差点就撞到花坛的沿上。
我就想,如果日子要用熬来过的话,那活着对冬冬来说,实在是一场苦役。
很快,伯父像是醒悟过来,用手去拍了冬冬一下,厉声责问道,“兔崽子,你为啥承认人是你杀的,你真不想活了?”
冬冬还是不说话,一直抱着头,脑袋和身子几乎都要贴在膝盖上了,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突然,身后传来冬冬的啜泣声,我的眼泪不禁一下也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