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洵省城的家在老城的松柏巷深处,青石板路蜿蜒至巷尾,灰墙黛瓦间悬着靛蓝暗纹的灯笼,风过时带着一股古墨陈香混着阳光晒暖的樟木气息。
推开朱漆斑驳的木门,迎面便是棵百年樟树的浓荫,虬结的枝干上挂着个青铜风铃,风过时撞出清越的响,惊得栖息在树洞中的麻雀扑棱棱飞向瓦当间隙漏下的光斑。
“这是我家祖宅,我妈退休后跟着我爸去了任上,我又在富城县工作,这儿就没人常住了。只有我姐每个月过来打扫打扫。”
“难怪院子里看起来这么干净却又不冷清。”
郑文茵好奇的打量周围的一切,伸出手触了触雕着缠枝莲的门框,凉丝丝的木纹里渗着若有若无的桐油香。
“木头会呼吸。”
周洵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这门框是光绪年间的老松木,我小时候总在这儿量身高,刀刻的印子比窗台还高两指。”
他屈指敲了敲廊柱,回声里混着远处巷口卖糖画的拨浪鼓响,“有次我把风铃拆了研究构造,我爸罚我在这儿站了半小时,结果自己蹲在旁边教我认齿轮。”
郑文茵津津有味的听着。
这是与她截然不同的童年时光。
她的童年充斥着没完没了的农活,夜晚只能蜷在陈旧逼仄的阁楼里入眠——夏天被蚊子啃得浑身包,冬天冷风吹得墙缝呜呜响。
这不仅仅是她,几乎乡下所有的孩子都是这么长大。
哪里有历史文化的浸润让她们触摸文明脉络,连上学的机会都是靠养猪争取来的。
但她也不会羡慕嫉妒,因为她的童年也很美好。
这会儿她怀疑自己脑子多少有点病灶,周洵跟讲课似的科普,她也爱听,爱看。
周洵瞅到她迷恋的神情,嘴角弯起的弧度就没下去过,讲话的声音更加温柔细致。
“你们俩打算一直站在院子聊到天荒地老吗?”
门口传来一声清朗和悦的调侃笑声。
郑文茵一惊,朝着说话的声音看去。
只见客厅进门的地方依偎着一位雍容的妇人,妇人正双手抱胸的笑看着他们。
要说穿得有多华丽,倒也不至于,但若说简朴,那更谈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