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市声喧沸,酒馆内浊气翻腾,油腻的烟火气缠绕着猜拳行令的嘶吼,直往人鼻腔里钻。凌清雪端坐在条凳上,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柄强行插入污泥浊水的寒剑,与周遭粗粝的喧嚣格格不入。指尖无意识捏着粗瓷酒杯的杯沿,冰凉的触感几乎要沁入骨髓。对面萧遥正埋首于一条红烧江鲤,竹筷翻飞,剥开雪白的鱼肉,吃得额头沁出细汗,一派浑然忘我。他喉间发出满足的咕哝,这声响,却像淬了毒的针,一根根扎进凌清雪紧绷的神经。
“仙?凡?不过都是天地间的过客……”
萧遥那惫懒的腔调,混着鱼肉的香气,毫无征兆地撞进她的脑海。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狠狠砸在她濒临溃散的意志上。通缉令上那刺目的朱砂印记,师尊最后那道冰冷如剑的谕令——“瑶光圣地,再无凌清雪此人”——交替闪现,寒光凛冽,几乎要撕裂她的神魂。无处可去,无枝可依,茫茫天地如巨大的囚笼,她便是那笼中困兽,道心蒙尘,摇摇欲坠,裂痕深处弥漫着死寂的灰烬。一股冰冷的腥气蓦地涌上喉头,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肉,才堪堪压下那口翻涌的逆血。
“道在脚下,不在别人嘴里。心若自在,何处不是归途?”
又是他!那该死的声音,带着洞穿世情的散漫,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她凝固的意识深处,骤然激起一圈圈动荡的涟漪。她猛地抬眼,视线穿透酒馆污浊的空气,投向窗外那片活色生香的红尘。
街角,一个枯瘦的老者蜷缩在墙根下,面前摊开一张破烂的草席,上面摆着几把蔫黄的野菜,灰败的脸上刻满岁月的沟壑。他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浑浊的老眼在稀疏的行人间徒劳地逡巡,每一次无人驻足的失望,都让那佝偻的脊背更弯一分。街对面,两个低阶修士正为一个巴掌大小、灵气黯淡的旧丹炉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
“姓孙的,这炉子明明说好三两下品灵石!你临时加价,还要脸不要?”
“放屁!老子说的是三两半!少一个子儿都休想拿走!你当老子这‘聚火符’是白刻的?”
“区区一张破烂符箓也敢要半两灵石?呸!奸商!”
“你买不起就滚!穷鬼也配学人炼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