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尘落地时膝盖先着了地,水泥地面的凉意顺着裤管往上爬。
他习惯性要扶墙,却发现自己的手小了一圈——指甲盖泛着孩童特有的粉白,腕骨细得能数清骨节。
\"小尘?\"
那声呼唤像根细针,精准扎进记忆最深处。
他缓缓抬头,蓝布衫女人正弯腰替他拍去膝盖上的灰,围裙上沾着星星点点的面粉,发梢还挂着煤炉的烟火气。
是母亲,比他记忆中年轻十岁的母亲。
她眼角没有后来病床上的皱纹,笑起来时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
顾尘喉结动了动。
他能闻到煤炉上铝壶蒸腾的白汽里混着八角香,能听见楼外梧桐叶被风卷着打旋的声音,甚至能看清母亲围裙上那道被煤烟熏黄的褶皱——和他十七岁那年翻出旧相册时,照片里的母亲分毫不差。
\"妈\"他脱口而出,尾音却卡在喉咙里。
掌心突然传来刺痛,他低头,看见腕内侧那道月牙形的红印——是吴悦在黑暗里掐的。
现实与幻境的割裂感如潮水漫过头顶。\"这不是真的。\"他攥紧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沈无涯的记忆牢笼。\"
母亲已经直起腰,提着铝壶往煤炉里添煤:\"今天张婶家糖画摊出摊了,要不要去买?\"她转身时,背后的楼道墙皮正簌簌往下掉,露出底下斑驳的水痕——那是他八岁那年暴雨漏的,母亲拿塑料布遮了三天。
顾尘后退半步,鞋跟磕在水泥台上。
他这才发现,整条街道都在以某种诡异的规律\"呼吸\"——左边的老邮局变成了杂货铺,右边的修车摊又换回了报刊亭,连头顶的阳光都在明灭闪烁,像老式电视机信号不稳。
每扇窗户里都浮着晃动的画面:二楼王奶奶家的窗映出他五岁时摔碎碗被骂的场景,三楼李叔叔家的窗是他十二岁在巷口和人打架的血脸,最尽头那扇漆皮剥落的木窗里,竟有个穿白裙子的小女孩冲他笑——那是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过的妹妹,在他七岁那年掉进护城河的妹妹。
\"他在测试我的执念。\"顾尘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风掀起他的衣角,这次他没去拽,任由布料拍打着孩童的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