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
第四节。遗诏泣血,魂归自由
笔尖触及宣纸,明黄的底色像一道凝固的血痕。墨汁在宣纸上晕开,我写下的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朕自三岁登基,承继大统,然……”刚写下首句,腕间便一阵剧烈颤抖。龙袍袖口滑落,露出腕上一道浅淡的疤痕——那是八岁时,我试图跑出宫墙,被侍卫拽回时撞在石狮上留下的。彼时母后只是淡淡瞥了眼,命太医上了金疮药,便再无他话。如今想来,那道疤竟像是命运的谶言,注定我终生困于这金色牢笼。
“……母后垂帘听政十五载,朕虽亲政在即,然德薄才疏,难承社稷之重。”写到此处,我顿了顿,望向窗外。雪不知何时停了,一只麻雀落在琉璃瓦上,啄食着残雪,转瞬又振翅飞走。自由,不过是振翅一刹的事,于我却比登天还难。
侯清沅的笑脸又浮现在眼前。她曾说想看宫墙外的花灯,说侯府每年上元节都会扎兔子灯。我答应她,等到来年元宵,便带她微服出宫。可如今,侯府的门楣早已被抄家的官兵砸得粉碎,她的兔子灯,怕是连灰烬都寻不到了。是我,是我每一次“偶遇”时的心动,每一次对视时的贪恋,都成了母后眼中的针,最终扎进侯家满门的血肉里。
“朕膝下无子,念及三王爷萧煜,性行淑均,体恤民情,素有治国之才……”写到萧煜的名字,笔尖几乎要戳穿宣纸。我想起上个月他在御书房陪我下棋,指着棋盘上被围困的“帅”说:“皇兄,这棋不能只守,要出击。”那时我只苦笑,如今才明白,他早已看清这盘棋的死局,而我却连出击的资格都没有。
殿外传来李德全压抑的咳嗽声,他定是不放心我。我扬声道:“李德全,去取一壶‘醉流霞’来。”那是父皇生前最爱的酒,母后却嫌它烈,不许宫中再存。但李德全总能设法寻来,偷偷藏在我书房的暗格里。
脚步声远去,我放下笔,拿起那封未写完的遗诏。明黄的纸页上,墨迹尚未干透,像一道道新鲜的伤口。我想起母后说“侯清沅死得很安详”时,那嘴角扬起的残忍弧度。她定是算准了我会崩溃,算准了我会屈服,却没算到,我早已在无数个被操控的日夜中,磨好了求死的决心。
李德全捧着酒壶进来时,眼圈通红:“陛下,这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