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天际泛起鱼肚白,如同死鱼的眼睑缓缓睁开,映照着下方疲惫不堪的人潮。庞大的撤离队伍,像一条在泥泞中挣扎了整夜的巨蟒,终于蜿蜒抵达了目的地——青云山脉脚下的一片广阔谷地。这里,在青阳城士兵与修士们近乎不眠不休的劳作下,已被用最快的速度临时改造,成了一个规模惊人、却也混乱不堪的难民安置区。
放眼望去,视野所及之处,尽是密密麻麻、高低错落的简易帐篷和临时搭建的窝棚。它们如同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灾厄暴雨催生出的灰色毒蘑菇,毫无章法地遍布谷地,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仿佛大地长出的疮疤。空气中弥漫着复杂而令人作呕的气味:潮湿泥土的腥气、篝火燃烧后呛人的烟熏味、廉价草药的苦涩、汗水与污垢混合的酸臭,还有……如同跗骨之蛆般,怎么也挥之不去的血腥与绝望的气息,浓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人流在狭窄泥泞的通道间缓慢而沉重地涌动,喧嚣嘈杂,混合着孩童的哭泣、伤者的呻吟、以及绝望的低语,仿佛一个濒临崩溃的巨大蜂巢。失去家园的难民们,脸上大多刻满了麻木、悲伤,以及对渺茫未来的深深茫然。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被抽离。穿着制式皮甲、满身尘土的士兵们声嘶力竭地维持着秩序,嗓音嘶哑,动作粗暴,分发着少得可怜的食物——通常是干硬得能砸死人的黑面包和浑浊不堪、漂浮着杂质的饮用水。偶尔,有身着青云宗标志性青色道袍的弟子,如同不染凡尘的鹤,姿态倨傲地穿梭其间。他们或指尖微光闪烁,施展粗浅的治疗术为幸运的伤者缓解些许痛苦,引来一片感激涕零的叩拜;或神情冷漠,目光锐利地巡视四周,那眼神仿佛在审视一群与己无关的蝼蚁,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他们的每一次出现,总能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以及难民们眼中混杂着敬畏、期盼与自卑的复杂目光。
石分背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小雨,瘦弱的肩膀承受着生命的重量。他被拥挤、散发着异味的人流裹挟着,步履蹒跚,最终被引导到一片相对空旷、地势却也更低洼泥泞的区域。负责登记的士兵面无表情,眼底带着浓浓的厌倦,只是机械地询问了他们的来历——“石家村幸存者,两人”,记录在册,便随手丢给他们一块刻着编号的粗糙木牌和两条散发着浓重霉味的薄毛毯。士兵指了指旁边堆放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