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时。
梁金涛的架子车轱辘碾过结冰的路面,车辙在积雪上压出两道深沟。
县收购公司设在北川湾乡收购站的铁皮屋顶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檐角挂着的冰溜在足有半米长。
铁门上新刷的绿漆还沾着报纸残片,门柱上“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标语也被用红漆重新重新书写了一遍。
至于被寒风吹得斑驳掉落的“废品收回为人民”的红漆标语,不知什么缘故,不见任何修补。
倒是旁边新贴的《关于加强废旧物资回收工作的通知》还泛着糨糊的湿气。
梁金涛才把架子车立在库房门口。
“涛弟!”
邱富海洪厚的嗓门惊起屋檐下的麻雀。
夫妻俩像是一直坐在窗户跟前等着似的,裹着棉袄前后脚迎出来。
邱嫂子抱在怀里的汤婆子还冒着热气,在寒风里凝成细碎的冰晶。
“刚才我还跟你嫂子说呢,以为你今天来不了了。冻坏了吧,赶紧进屋,让你嫂子烫壶热酒,咱哥俩”
邱富海匆匆扫了一眼整整一架子车的废旧报纸和书籍,就已经大概估出了重量。
不由分说,握住梁金涛发白几乎冻僵的右手,就要把他往房子里拽。
邱嫂子则急急忙忙把汤婆子塞到梁金涛怀里,转身要进屋烫酒准备吃的。
三十多里路,四百斤废品,天寒地冻的,拉过来得遭多大的罪。
“邱哥,嫂子,不麻烦了,我还得赶回去呢。”
梁金涛笑着婉拒,可还是被邱富海连拉带拽推进了屋子。
炉子里飘出焦糖香味,邱嫂子麻利地从炉膛里夹出两个烤红薯,又是倒热水又是拿点心。
梁金涛靠在炉子坐下,瞥见土炕的东南角有放着一个小小的铜香炉,里面有线香燃烧后的灰烬。
“涛弟,不急,你先吃口热乎的,暖暖身子,那车东西我瞅着像是从公家单位收来的,多少斤你心里肯定有数。”
邱富海笑眯眯地提来一把凳子,坐在了梁金涛对面。
“邱哥,啥事都瞒不了。”梁金涛接住邱股长掰开递过来的烤红薯笑说道,“中午才从我们乡政府大院里拉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