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喔”
芦花公鸡的啼叫声划破黎明的寂静,梁金涛猛地从炕上坐起,粗布汗衫已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脊背上。
土炕烧得正暖,隔着薄薄的褥子能感受到柴火余温透过土坯传来的热度。
身旁的赵秀芬呼吸均匀,微微隆起的腹部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在晨光中勾勒出一道温柔的弧线。
梁金涛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轻触妻子的小腹。
当感受到那真实的温度与微微的跳动时,喉头突然发紧——前世那个瘦得像小猫似的孩子,此刻正在这里孕育着。
窗外天色仍是浓稠的墨蓝,腊月二十八的寒气透过窗缝钻进来,在玻璃上结出晶莹的冰花。
他轻手轻脚地下炕,生怕惊扰了妻子的好梦。
灶台上放着昨晚剩下的玉米饼,摸上去还带着余温,想必是赵秀芬半夜起来特意煨在灶膛边的。
梁金涛拿起饼子,指尖触到饼底焦脆的锅巴,那是前世在香港山珍海味都换不来的踏实。
轻轻推开吱呀作响的屋门,院里的老杏树在晨风中沙沙作响,枯枝划过泛白的天际,像在书写着某种古老的密码。
梁金涛蹲在门口,端着一碗刺骨的黄河水,就着冷硬的玉米饼大口吞咽。
前世的鲍参翅肚似乎在胃里翻涌,却远不及这口粗粝的饼子来得真实。
鸡窝里传来扑棱声,两只芦花母鸡又下了一个蛋——这是今冬第十三个了。
梦境残片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回:三叔镶着金牙的狞笑、阿玛尼西装下腐烂的躯体、暴雨中跪地忏悔的自己
梁金涛突然攥紧了手中的粗瓷大碗,粗糙纹理硌进掌心——那不是噩梦,而是前世真实的记忆。
正因为那些日日夜夜啃噬灵魂的愧疚,上天才给了他重活一次的机会。
“涛子?”
厚厚的门帘被掀开,赵秀芬揉着眼睛走出来,晨光中她鬓角的碎发俏皮地翘着,沾着灶灰的脸比维多利亚港的霓虹更让梁金涛心动。
“咋起这么早?”
她声音里还带着睡意,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微隆的腹部。
梁金涛突然将妻子拥入怀中,力道大得让她轻轻“哎呀”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