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地看了一眼顶风冒寒渐渐远去的丈夫,转身返回院子里。
瞥见鸡窝,两只半老的母鸡正啄食拌了蛋壳的麦麸,啄得青石板叮当响。
这声响突然让她想起什么。
急忙又走出院子,踮脚往梁金水家张望——那院墙上探出的铁镐头,可不就是二嫂亲弟弟送来的枣木柄?
“他四爸!”二嫂王桂英的嗓门震得檐下冰溜子簌簌落,“大冷天往河滩跑着干啥?”
“挖苇根。”梁金涛的声音裹着北风飘过来,隐约带着笑,“给秀芬备点药引子。”
王桂英和梁金涛的对话被寒风送进赵秀芬的耳朵里。
她贴着土墙的手一颤。
年初亲眼看到三嫂黄玉芬害喜吐得昏天黑地,大婶确实说过苇根熬红糖水管用。赵秀芬知道自己怀孕后,几次提醒梁金涛去挖点苇根回来。
可那会儿梁金涛正蹲在杨铁锤家推牌九。
“他四爸,河滩子冻得梆硬的”二嫂王桂英的絮叨被寒风割得断断续续,“能用铁镐的地方就别用铁锨尤其千万当心冰窟窿
你二哥去乡里了,要不然让他跟着你去,也好有个伴,”
“嫂子,咱们老梁家好不容易出了个当官的,再不敢扯我二哥的后腿了。”
梁金涛说着半真半假的大实话,从二嫂手里接过铁镐,笑着朝鹞子翻身峡方向去了。
“你个臭小子,你二哥有我心疼呢,你只要保证把他四妈和家操心好,嫂子我到时候帮着伺候月婆子。”
王桂英笑骂着远去的梁金涛。
说着说着,觉得眼睛里面飞进去了一个渣渣子,站在院门前,撩起棉衣下摆擦了又擦。
峡口村老梁家的混子终于改邪归正了,知道心疼媳妇了。
王桂英不管其他姓的人怎么看,反正她觉得自己作为嫂子,真心地高兴。
铁锹、铁镐相互磕碰的声音渐渐远了。
赵秀芬缩回冻僵的手,
发现掌心还攥着那块雕莲花的灶糖和画有小人的纸片。
糖块被体温捂得发软。
在粗粝的掌纹里印出个模糊的“福”字——那是供销社年前特供的印花灶糖,梁金涛竟舍得拿刻刀重新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