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赵秀芬偷偷拿去镇上打了三次银。
灶膛里噼啪作响,爆出个火星子,正落在梁金涛手背上,他却没像往常那样跳脚骂娘。
“刺啦——”
第一张灶干粮贴上铁锅,麦香混着胡麻油窜满屋。
这油还是秋收时三嫂给的,装在一个缺口的粗瓷坛里。
赵秀芬用锅铲轻轻拍打面饼,金黄的油花在锅底绽开,像极了他们新婚时贴的窗花。
梁金涛摸出剩下的三块一毛七,钢镚在炕席上排成三列:
五分和二分的铝币留着给侄儿小虎,五角用来买糊窗户的毛头纸,三毛得扯红纸写对联
这些钱排得整整齐齐,就像生产队时期粮仓里码放的麻袋。
赵秀芬忽然用锅铲敲边:“面头留到月底?”
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了什么。
过了小年距离农历新年就不远了,梁金涛知道她想着到时候看能不能跟娘家借些细粮。
今年八月十五,赵秀芬就是抱着空面盆去娘家借回来一盆细粮。
梁金涛盯着面盆里扭动的老酵头,突然说:“留着吧。明天开始我去挖苇根,过年的钱就有了。”
赵秀芬的锅铲停在半空,前些年村里人饿急了眼,就是靠河滩的苇根撑过来的。
她至今还记得娘家爸骂娘家妈嫌她挖得慢。
“我听说县里的造纸厂在大量收购苇根,说苇根的纤维含量高,造纸用得到。”
梁金涛注意到媳妇在看他手上的冻疮,不露声色地放在身后,语气轻松地说道。
赵秀芬突然背过身去,梁金涛看见她肩膀在微微发抖。
灶火映着她的背影,在土墙上投下巨大的影子,那影子慢慢弯下腰,从水缸舀了瓢水——可水瓢半天没动,原来是在偷偷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