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补丁摞补丁的棉袄衬得更单薄了。
“缴公粮没遇着刁难吧?”梁福海突然转了话头,手指悄悄把洋塘往炕里推了半尺——那是防潮最好的位置。
老大梁河涛家的孩子梁小虎进来后也能一眼就看见。
老汉独眼里闪着精光,粮库技术员刘彦军克扣斤两的勾当,他比谁都清楚。
梁金涛搓了搓手背上的冻疮,一脸轻松地说道:“挨到我缴粮的时候,王站长正好在磅秤边上站着呢。”
他没提刘彦军故意刁难自己的事情,更没有说自己被迫把粮食在粮站的晒场上又晒了一遍。
“王守仁?”梁福海突然挺直了腰板,独眼里迸出亮光,“到底是当过兵打过美国鬼子的!”
老汉丢进嘴里的一颗熟豌豆在嘴里咯吱响,像是又回到当年修水库时,跟王站长等人并肩挑土筐的年月。
窗根下觅食的母鸡被这动静惊得扑棱翅膀,扬起一蓬带着麦壳的尘土。
赵秀芬紧紧地站在外面,听着父子俩人说话的声音,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父子俩的影子在土墙上渐渐挨近。
梁金涛闻到老父亲身上熟悉的旱烟味,混着炕洞里洋芋的甜香。
“回吧,灶火别灭了。”梁福海突然摆摆手,可等梁金涛走到门帘处,又补了句,“明儿明儿来拿点腌咸菜,我跟你嫂子说好了。”
那声调活像十八年前,哄着五岁的小儿子喝药时的语气。
门帘落下时,老汉用空着的右手轻轻摸了摸油纸包着的点心。
油纸窸窣声里,梁金涛听见老父亲嘟囔:“兔崽子”
那三个字裹着熟豌豆在腮帮子顶出的鼓包,甜得发腻。
到家时日头压山,赵秀芬舀水化开灶台结的冰碴。
昨天之前的这时候,梁金涛还在赌桌上吆五喝六,她一个人拖着有孕在身的身子,用菜刀砍冰砍到虎口裂血。
面盆里醒着的白面掺了三分玉米面,这是临走的时候三嫂黄玉珍硬塞给他们的细粮。
梁金涛蹲在灶口添柴,火光映着赵秀芬手腕上的银镯子。
那镯子原本是实心的,现在薄得能照见人影——为了凑他欠张幸福的赌债,更为让梁金涛改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