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舟的声音自月洞门传来,他今日换了件竹叶青直裰,腰间却仍悬着那柄蓝宝石短刃。沈惜棠注意到他靴底沾着暗红色泥,正是甲字库地窖特有的朱砂土。
\"兄长可知今年雨水多酸?\"她将染坏的素纱缠上手腕,\"这缸染液若再不换,怕是要糟蹋了贡给织造局的云锦。\"
沈砚舟短刃出鞘半寸,刀光映出缸中扭曲的倒影:\"三妹病愈后倒成了染织行家,可惜父亲临终前将甲字库钥匙交予我保管\"他忽然顿住,目光死死盯着沈惜棠腰间晃动的青铜钥。
沈惜棠顺势抚上禁步玉环,状若无意地露出半截钥匙:\"兄长说的是这把?今晨在祠堂捡的,许是母亲冥冥中指引\"话音未落,染缸突然爆出闷响,紫红染液喷溅如血。
沈砚舟闪避不及,锦袍下摆顿时斑驳如泼墨。沈惜棠早退至廊柱后,看着他在染液腐蚀下泛起的青烟,唇角微弯——方才吹散浮沫时,她已悄悄投入裹着石灰的蜡丸。
趁众人慌乱,她闪身钻进库房夹道。青铜钥匙插入甲字库铜锁时,锁眼飘出缕青烟,锁面饕餮纹的瞳孔突然转动。
沈惜棠迅速将钥匙反转半圈,听见机关咬合的轻响,这是《天工织造》里记载的\"阴阳钥\"。
库门洞开的刹那,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五十架提花机蒙着蛛网,机杼间缠着未完工的龙纹锦,金线已然发黑。
沈惜棠点燃浸过磷粉的丝绦,幽蓝火光中,看见墙上投着数道不属于自己的人影。
\"姑娘小心!\"
青杏的惊呼与弩箭破空声同时响起。沈惜棠旋身躲进织机后方,箭簇钉入经轴,震得丝线嗡嗡作响。
她扯断数根冰蚕丝抛向空中,磷粉遇风自燃,瞬间照亮偷袭者的面容——竟是沈家大掌柜,他左腕缠着靛蓝布条,与瓦窑杀手如出一辙。
\"三姑娘何苦自寻死路。\"大掌柜转动弩机,箭头发绿,\"这库里的龙纹锦,足够沈家满门抄斩\"
沈惜棠突然轻笑出声,指尖拂过身旁织机的铜枢:\"掌柜的可曾数过这里有多少架提花机?\"
她猛地扳动机关,五色丝线如蛛网喷射,\"四十九架半,缺的那半架,此刻正在大理寺证物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