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代表们陆续回屋休息。李保田落在最后,等其他人走远了,他才低声说:\"方司长,您是个办实事的人。有些话我只跟您说,我们那的农业局新盖了办公楼,钱从哪来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方稷摇着蒲扇的手停住了:\"有证据吗?\"
\"证据?\"李保田苦笑,\"发票账本他们做得天衣无缝。可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地里一片荒芜,他们修的和城市里的小洋楼一样,这瞒不过去。\"
回到宿舍,方稷在笔记本上又添了几页。他想起甘肃老家的乡亲们,干旱的年景里,为了一桶水要走十几里山路。
钢笔尖在纸上重重一顿,洇开一团墨迹。方稷下定决心:这事一定要查到底,但不是现在。他才刚调来部里,根基未稳,而杜文海在这里经营多年,关系网盘根错节。
第二天清晨,方稷去了试验田,亲自调试那台出问题的喷灌设备。小张带着几个试验员在旁边打下手。
\"方司长,您还会修这个?\"小张惊讶地看着方稷熟练地拆开阀门。
\"我们经常自己动手。\"方稷头也不抬,\"庄稼不等人。\"
他用扳手拧紧最后一颗螺丝,站起身拍了拍沾满机油的手:\"试试看。\"
小张打开水闸,喷头顿时喷出均匀的水雾,连最远的地块都覆盖到了。阳光下,水雾折射出小小的彩虹。
\"太好了!\"小张欢呼。
他知道,要找回那些被截留的补助款,就像修这台喷灌设备一样,不能光看表面,得从内部一点点查起。而现在,他需要更多的证据,更需要时间。
研讨会结束后的深夜,部里的办公楼几乎全暗了,只有三楼东头那扇窗户还亮着灯。方稷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摊着各省报送的补贴发放汇总表。
他眉头紧锁。表格上整齐的数字和公章看起来无懈可击,可今天会上各地反映的情况却完全对不上。最让他心惊的是,好几个省的农技站长提到,许多补贴,农民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
他盯着这些补贴资金,看似存在,实则一碰就散。
推开椅子走到窗前,五月的夜风带着试验田里麦苗的青涩气息扑面而来。方稷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