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和十五年,冬,鹿台山中,雪羽如织未肯休。
鹿台山上的雪下的极大,纷纷扬扬,似要将整座山峦囫囵吞进一片雪白里。
山间的玄桥上一行人牵着马缓缓走过,马蹄踏在积雪上,发出沉闷的咯吱声,留下一个个浅坑。
还未等他们走远,簌簌落下的雪花便将这些痕迹温柔地抹平,仿佛从未有人经过。
风雪中,为首那人裹着件黑色大氅,兜帽压得极低,只露出半截白玉似的下巴。
她走得极稳,却在抬步时不经意泄出一角猩红衣摆,像是雪地里溅开的血,又似寒梅绽破冰绡,成了这漫天素白中唯一的亮色。
玄桥那头,是一座破旧的道观,檐角挂着冰凌,与锈迹斑驳的青铜铃铛在朔风中相互碰撞,发出叮铃叮铃的脆响。
天际盘旋的苍鹰划破铅灰色的云层,锐利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行踏雪而来的人影,直到他们安然渡过玄桥,在道观斑驳的石阶前站定,它才突然收拢双翼,如离弦之箭般俯冲而下,在即将触地的瞬间猛然展开翅膀,带起一阵凛冽的气流。
随着一声穿云裂石的尖啸,它稳稳落在其中一人裹着皮甲的前臂上,铁钩般的利爪扣住护腕,羽翼掀起的风拂动了兜帽下的几缕发丝。
队伍中立即闪出两道纤细身影,左侧女子一袭墨蓝劲装,鹿皮手套包裹的指尖轻巧地解开苍鹰足踝上的鎏金竹筒,右侧女子绛色衣袂翻飞,已从马鞍旁的皮囊中取出一条鲜红的肉条,手腕一抖便精准地抛向苍鹰张开的喙边。
苍鹰金瞳微眯,精准叼住肉条的刹那,身着墨蓝劲装的女子已经打开了鎏金竹筒,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
江欲晚指尖一捻,密信便在她掌心化作齑粉,快步走到沈幼安跟前。
“主子。”她声音压得极低,唇边却噙着抹似有若无的笑,“京中刚传来的消息,皇上禅位了,四殿下如今……已是新帝。”
沈幼安听完这个消息,神色丝毫未变,仿佛早已料到今日之局,只是略一颔首,示意江欲晚继续往下说。
江欲晚唇角微扬,眼底闪过一丝戏谑:“公子还特意嘱咐了,说京城那边自有他盯着,让您莫要太过劳神,只管顾着那个玉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