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府衙的后堂内,沉水香在青铜兽炉中静静燃烧,青烟缭绕如毒蛇吐信。
陆明远端坐主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上那封被茶水浸湿的密信,云雁补子上的金线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崔静山到——\"
门房尖细的唱名声刺破凝滞的空气。
马宁远手中的茶盏\"咔\"地一响,滚烫的茶水溅在蟒袍上,烫得他眼角抽搐。
这位杭州知府死死盯着缓缓开启的雕花木门,独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寒光。
崔静山青袍素带,腰间银鱼袋磨得发亮,三缕清须纹丝不乱。
他刚跨过门槛,就听见角落里传来一声嗤笑。
\"崔大人好大的架子。\"杭州同知阴阳怪气地捋着胡须,\"莫非攀上钦差的高枝,就看不起我们这些"浊流"了?\"
堂内顿时响起一片窸窣笑声。
陆明远脸上浮现一丝不悦,却没出声制止,只是用茶盖轻轻刮着杯沿,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崔静山面色不改,径自走到末座坐下。
他指尖在袖中掐入掌心,徐阶密信上的朱批字句仿佛烙在眼底——\"务必使陈恪新政溃于蚁穴\"。
\"崔知府。\"陆明远突然开口,声音像块浸油的棉絮,\"前日议事,你倒是替陈恪说话说得漂亮。\"他肥短的手指点了点案上《钱粮交易所章程》,\"怎么,徐阁老的教诲都喂狗了?\"
崔静山喉结滚动,面上却浮起一丝浅笑:\"陆公此言差矣。下官不过是按章程办事——\"他忽然提高声调,\"难道诸位要明着对抗王命旗牌?\"
\"放屁!\"马宁远猛地拍案,茶盏震得跳起,\"谁不知道你清流最会阳奉阴违!当年夏言\"
\"马知府慎言。\"崔静山冷冷打断,\"夏阁老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
堂内霎时一静。陆明远眯起眼睛,突然呵呵笑起来:\"崔老弟别恼,马兄也是急糊涂了。\"他身躯前倾,云雁补子上的金线绷得发亮,\"只是老夫不明白,你今日来,到底是替徐阁老传话,还是\"
\"自然是共商大计。\"崔静山从袖中取出一卷账册,\"诸位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