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刚过,西苑精舍外的积雪尚未消融,檐角冰凌折射着刺目的寒光。
大殿内龙涎香氤氲缭绕,却掩不住那股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陈恪站在怀远侯府的回廊下,远远望着西苑方向。
虽然无缘亲临这场御前财政会议,但他能想象此刻精舍内的刀光剑影——毕竟那关乎着大明王朝的钱袋子。
精舍内,二十余名绯袍大员分列两侧。
高拱手持黄绫奏本站在中央,声音如铁器相击:\"嘉靖三十年总支出,九边军饷与东南剿倭合计九百万两。\"
\"叮——\"纱帐后传来一声清脆的金磬响。
司礼监掌印太监吕芳立刻提笔批红,枯瘦的手腕没有一丝颤抖。
\"五次大赈,耗银四百万两。\"
\"叮——\"金磬再响,嘉靖的回应快得惊人。
高拱的浓眉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这位户部尚书翻开下一页时,奏本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官员俸禄实发二百八十万两,欠发二百二十万两。\"
这次没有磬声。
纱帐后的阴影纹丝不动,仿佛默认了这种拖欠。
\"工部。\"高拱突然提高声调,像把出鞘的刀,\"原预算七百万两,实支一千二百万两!\"
大殿内霎时死寂。
兵部尚书聂豹的茶盏停在半空,礼部尚书徐阶捋须的手指微微一顿。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那声注定不会响起的金磬。
\"严侍郎。\"高拱猛地转身,目光如炬地刺向工部队列,\"超支五百万两,作何解释?\"
严世蕃慢悠悠地出列,独眼中的讥诮几乎要溢出来。
他今日特意穿了件崭新的蟒袍,金线在烛光下闪闪发亮,像条随时会暴起伤人的毒蛇。
\"高部堂这话奇怪。\"严世蕃的声音滑腻如绸缎,\"工部超支,自然是因为意外。\"
\"什么意外能吃掉五百万两?\"高拱拍案而起,震得茶盏叮当乱响,\"够再打一场抗倭战争!\"
严世蕃不慌不忙地掏出一本账册,封皮上烫金的\"工部实录\"四个字刺得人眼睛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