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片夜空之下,无眠者,又岂止是蓟州前线的崇祯帝一人。
紫禁城深处,坤宁宫内,亦是灯火未熄。只是这灯火,不似御营那般昭示着力量与决心,反而透着几分幽微与沉寂。昏黄的烛光勉力驱散着殿宇的深邃,却更映衬出角落的阴影幢幢。
暖榻之侧,未曾安寝的,正是大明皇后周氏。她容颜清丽,纵有孕在身,腹部微隆,也难掩其端庄温婉之态。此刻,她指尖微颤,正凝视着手中一封薄薄的信笺。信是今日午后,大珰王承恩亲手密呈,来自那远在数百里之外、此刻正身处风雪与刀兵之中的夫君。
烛火跳跃,映在她脸上,留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却照不透她眸中深锁的忧虑与悲伤。她已这样枯坐了许久,一言不发,仿佛化作了一尊玉石雕像。
她的心,早已飞越了重重宫墙,飞向了那冰天雪地的蓟州前线,系于一人之身。
这几个月来,陛下……变了。
不再是那个总蹙着眉、心事重重,偶露温情却又迅即被沉重国事淹没的帝王。他似乎……卸下了某种无形的枷锁,眉宇间多了几分往日难见的舒朗,甚至会饶有兴致地同她说些宫外趣闻,眼底也仿佛有了真正的光彩。那是一种……活过来的感觉,不再仅仅是端坐龙椅之上的天子符号,而是一个有血有肉、会笑会恼的夫君。
起初,她为此欣喜,甚至暗自感激上苍,让她的夫君寻回了失落的自我。可这份欣喜,在得知他决意御驾亲征,亲冒矢石去与那凶悍的建奴决一死战时,便悉数化作了噬骨的忧惧。那是何等凶险的境地?刀剑无眼,万一……她不敢再想下去。
而此刻,手中这封来自陛下的亲笔信,经由王承恩辗转送达,更是让她心神剧震,几乎难以置信。信中字句,一笔一划,都透着那熟悉的、不容置疑的决断,可那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意思让她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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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妻梓童亲启:
见字如面,然此刻朕心,实难安泰。
国事维艰,已至累卵之危;生灵涂炭,百姓倒悬之苦,朕日夜忧思,寝食难安。为解此危局,拯万民于水火,朕已亲率六师,进抵蓟州,誓与建奴决一死战。此非朕好战,实乃情势所迫,职责所在。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