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刺骨,浪涛不知疲倦地舔舐着滩涂。凌晨时分,天色最是深沉,星月无光。近百艘船只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靠上了鞍山驿堡以南十余里外一处偏僻的海岸。这里是事先侦知的一片泥泞滩涂,退潮时能露出坚实的沙地,便于登陆,却也极易陷入泥沼。
“下船!动作轻!”低沉的命令在黑暗中传递。
士兵们强忍着长时间蜷缩带来的麻木,背着兵器、扛着简易的云梯和绳索,深一脚浅一脚地踏上冰冷的滩涂。海水瞬间浸透了鞋袜,寒意直透骨髓,但无人吭声。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甲片偶尔碰撞的轻响,被风声和浪涛掩盖。
五千精兵,如同黑色的潮水,迅速在岸边集结。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冰冷的眼神和紧握的刀柄。多年在东江镇这片苦寒绝地挣扎求存,早已将他们磨砺得如同最坚韧的礁石。他们的家园被毁,亲人被掳,对建奴的仇恨,已深入骨髓,此刻正随着冰冷的血液在血管中奔腾。
毛文龙站在队伍前方,身边是亲兵队长尚可喜和孔有德,他们的脸上同样带着肃杀之气。侦骑早已潜出,确认了前往鞍山驿堡的小路,并解决了几个零星的游骑。
“出发!”毛文龙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队伍立刻分成数股,沿着被夜色和荒草掩盖的小径,向北疾行。脚下的土地冻得坚硬,踩上去发出细微的碎裂声。空气中弥漫着海腥和泥土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烟火气。那是鞍山驿堡的方向。
鞍山驿堡,与其说是坚城,不如说是一个加强了防御的驿站和屯堡。外围是夯土与木栅结合的围墙,不算太高,但足以抵御寻常流寇。堡内驻扎着约五百名后金士兵,大部分是新编的汉军旗和少量披甲的真夷兵,由一个牛录额真统领。此刻,绝大部分守军都在睡梦之中,只有墙头几个哨兵,裹紧了皮袄,在寒风中瑟缩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劫掠的赫赫战功,以及何时能轮到他们也去关内捞一把。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就在他们脚下的黑暗中,数千双饱含杀意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这座看似平静的堡垒。
东江兵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寨墙之下。没有呐喊,没有鼓噪。数十架轻便的云梯被无声地搭上墙头,钩索带着破风声甩出,牢牢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