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铜矿的百姓。”沈予乔蹲下身,指尖抚过某具骸骨的腕骨,那里还戴着半截银镯,刻着“平安”二字,“吴明轩密信里说‘画舫余党’,其实是这些手无寸铁的矿工。”她取出袖中朱砂,在岩壁上画下解剖图,指尖点在某具骸骨的颈椎断口,“看这斩首伤,切口向右倾斜,是惯用左手的刀斧手所为——和七年前扬州城破时的军刀痕迹一致。”
李偃飞的火折子晃了晃,照见更深处的岩壁刻着字:“乙巳年腊月,宁王卫屠矿,老幼三十八口,沉尸洗冤井。”字迹被刀刻进石壁,边缘还留着暗红的斑痕,不知是血还是朱砂。他忽然想起卷宗里记载的“扬州矿难”,官方说法是塌方致死,此刻看来,分明是宁王为灭口制造的屠杀。
“沈姑娘。”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分,“方才坠落时,你的喉结……”
沈予乔的手顿在骸骨肋骨处,忽然轻笑出声。她摘下襟口的玉兰花簪,卸下发间用来垫高喉结的棉絮,墨色长发如瀑布般倾泻,在火折子里泛着青缎般的光泽:“李捕头早就察觉了吧?毕竟仵作验尸时,总不能真的扮成男子解衣查看。”她转头望向对方,眼尾的泪痣在微光中格外鲜明,正是胡姬酒肆那夜,让他多看了两眼的模样。
李偃飞的耳根突然发烫,火折子险些掉进水里。他想起三年前初遇,这个总穿着男装的仵作,验尸时的专注神情像极了他已故的妹妹,却从未想过,对方藏在青衫下的,是这样一副柔软的肩颈。
“先查案。”沈予乔将银镯收入证物袋,指尖划过另一具骸骨的指骨,那里有明显的握笔痕迹,“这里有位账房先生,指节间的老茧说明长期拨弄算盘——应该就是瑞珠父亲的副手,当年画舫案要揭发的,正是这些矿难屠杀的证据。”
井水上突然漂来半片烧焦的布帛,绘着残缺的铜矿地形图。沈予乔忽然想起吴明轩账本里的“洗冤录残页”,抬头望向井口,圆形的天空里,星星正被乌云遮蔽,像极了七年前父亲棺木上的铜钉。
“密道应该通向宁王府。”她指着石壁上的箭头标记,莲花纹与吴明轩密室的图案一致,“当年他们屠矿后,通过密道将尸体运入天牢,再伪装成暴病而亡,投入洗冤井——所以井水才会常年泛着毒堇的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