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县衙的晨钟还未敲响,裴知便撞开了后堂的雕花木门。檐角悬着的铜铃被震得叮当乱响,惊起一群在灰烬中觅食的乌鸦——三日前醉月楼的那场大火,将半条街烧成了焦土。
“大人!光禄寺少卿郑元礼暴毙家中!”裴知的声音裹着寒意,官靴碾过地上未扫净的香灰,“尸体尸体有些蹊跷。”
李偃飞从案牍堆中抬头,眼下泛着青黑,火场带出的灼伤从颈侧蔓延至耳后,结着暗红的痂。她手中狼毫笔尖的墨汁滴落,在郑元礼的调任文书上洇出个狰狞的黑斑。
“备马。”她扯过玄色披风,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丝在袖口绣着的鹤羽上绽开点点红梅。
沈予乔掀帘而入时,正撞见这一幕。她药箱中银光一闪,三枚柳叶刀已抵住李偃飞颈侧要穴:“别动。”
李偃飞竟真的僵住,任由她掀开衣领查看伤处。沈予乔的指尖沾着薄荷脑药油,冰凉触感激得她喉头一紧:“沈姑娘这是要验本官的尸?”
“比郑少卿幸运些。”沈予乔收回银刀,将个瓷瓶抛在案上,“火毒入肺,这药需每隔两个时辰含服。你若死在任上,我可就少了个付诊金的东家。”
檐外忽起一阵穿堂风,卷着焦糊味扑灭烛火。在明灭的光影里,李偃飞唇角勾起极淡的笑:“那就劳烦沈仵作随行验尸。”
郑府后园的牡丹开得正艳,魏紫姚黄间却突兀地横着具尸首。郑元礼仰面倒在青石径上,官服前襟大敞,心口处赫然是个掌印状的淤痕。最诡异的是,他口中塞满牡丹花瓣,七窍却渗出墨绿色汁液。
沈予乔戴上素绢手套,银簪拨开死者眼皮:“角膜浑浊,尸斑沉积在腰背——确实死于窒息。”她忽然顿住,簪尖挑起死者耳后一片鳞状脱皮,“但这不是普通窒息。”
李偃飞剑鞘扫过牡丹丛,惊起几只蓝翅毒蛾:“郑少卿戌时还在光禄寺清点贡品,子时被发现暴毙家中。更夫说亥时三刻见过他独自入园赏花。”
裴知递上勘验笔录:“门窗无撬痕,值夜仆妇听见怪声出来查看时,园中只有尸体。”
沈予乔已剖开死者喉管,镊子夹出团黏腻的墨绿色胶质:“声带肿胀,气管布满这种藻类。是溺毙症状,但郑府并无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