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时辰,恰好是他们当年陷害孙景的时刻。
“看这里。”她翻开手札的暗页,里面夹着半片染血的牡丹花瓣,花瓣上用蝇头小楷写着贵妃的生辰八字,“孙景曾想过用涅盘花粉警示贵妃,可最终还是在花瓣上刻了‘善’字。他知道,贵妃虽用了带血的脂粉,却也曾在孙师傅被打时,偷偷赏过伤药。”
李偃飞接过花瓣,发现“善”字边缘有被擦改的痕迹,原本刻的应是“杀”。这细微的改动,像道裂缝,让铁血的复仇计划透出人性的微光。他忽然望向地窖深处的白牡丹——那是孙师傅在复仇图谱旁,唯一用清水描绘的花,花瓣上的晨露,比任何金粉都耀眼。
更夫的梆子声从地窖上方传来,已是丑时三刻。沈予乔展开那半幅未完成的“双姝断案图”,金线绣就的自己正举着琉璃镜,镜中倒映的不是花粉,而是孙景临终的笑脸。李偃飞的绣像握刀的手,本该指向凶手,却轻轻护着身旁的花匠。
“百姓说我们断案如神。”沈予乔指尖划过绣品上的针脚,发现每道金线里都缠着极细的焦骨牡丹花瓣,“可他们不知道,这案子断的不是罪证,是两代花匠被揉碎在牡丹汁里的魂。”绣品的空白处,孙景留了句未写完的话:“若有来生——”却被血渍浸透,再无下文。
李偃飞忽然想起孙师傅鞋底的牡丹纹,与地窖机关的卯榫严丝合缝。老人在设计复仇的每一步时,都留了让大理寺破解的线索:曼陀罗粉的摆放位置对应着《唐本草》的解毒图谱,涅盘花茎的刻字暗藏着西域星象的生门。他不是要与律法为敌,而是想借官府之手,让花匠的冤屈,在阳光下开成一朵清白的花。
“该出去了。”李偃飞轻声说,手按在沈予乔冰凉的手背上,“天亮后,要提审张广德的副手,还有尚药局负责贵妃脂粉的女官。”他看着她将手札小心收进锦囊,锦囊边缘露出的绣品角,恰好补上了地窖壁画上未完成的牡丹图。
当他们踏上石阶时,第一缕晨光正渗入地窖的通气孔,照亮了孙师傅刻在石壁上的最后一句话:“景儿,爹把你的名字刻进了焦骨牡丹的根须,来年春分,它们会替你,看看长安城的天,是不是蓝的。”字迹周围,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指痕,像老人曾无数次用掌心贴住石壁,试图贴近儿子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