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得亲近。徐寿带着学徒演示操作:「踩这个踏板是换梭,拧这个阀门调转速,比手工织机省力三成,挣的钱却能多买两斤猪肉。」老织工试探着坐上织机,当布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梭子间生长时,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这玩意儿,倒像是给织女娘娘当帮手的仙童。」
危机化作转机。三个月后,苏州街头出现了「机工」与「织女」的新分工:年轻人争着进工坊学技术,老师傅坐镇阁楼设计纹样,曾经的竞争对手变成上下游伙伴。当第一匹由蒸汽织机生产的「蝉翼纱」运往京师时,随货附上的还有陈知夏起草的《机工保障条例》——规定工时、工价及工伤抚恤,成为明朝首部行业劳工规范。
冬至那天,陈知夏站在扩建后的工坊前,看着成排的烟囱在雪幕中喷吐白烟,宛如大地呼出的温热气息。远处传来更夫的报时声,却混进了新的节奏——那是齿轮转动的轰鸣,是蒸汽喷发的嘶鸣,是旧时代与新世界碰撞出的独特韵律。她知道,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北方的棉纺市场尚未打开,煤炭运输的成本居高不下,还有朝廷随时可能颁布的「机器禁令」。但此刻,雪落在发烫的汽缸上,化作袅袅水汽,正如父亲说过的:「所有伟大的变革,最初都不过是一团不起眼的迷雾。」
蒸汽继续升腾,在灰蓝色的天空中织出一片新的云翳。这团带着机油味的云雾里,藏着明朝商业史上最激进的实验,也藏着一个女子试图用齿轮与蒸汽改写时代的野心。当第一列由蒸汽机驱动的货运马车驶出苏州城时,车辙在雪地上留下的痕迹,像极了某种古老而神秘的文字,正在大地上书写属于未来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