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裂成两半时,波斯公主的诅咒正在丝绸上显形。
王玄策单膝跪在驼绒毯前,染血的《往生咒》帛书在掌心微微颤动。三日前那场屠杀的腥气仍黏在他的甲胄缝隙里,此刻却混入了另一种气味——是陈年地窖中的霉味与安息香灰的混合,闻起来像腐烂的经文。
\"大人,铜镜是从总督寝宫找到的。\"赵十二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动什么,\"藏在《古兰经》暗格里。\"
王玄策没有抬头,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驼绒毯上渐次浮现的粟特文。那些弯曲的文字像一条条黑蛇,从帛书滴落的血珠里游出。当第七个字符成形时,他掌心三个月前的旧伤突然崩裂——碎叶城那个粟特女巫用骨针刺入的地方,此刻渗出的竟是黑色血珠。
黑血滴在\"玉门关\"三个粟特文字符上时,王玄策耳边突然炸响兄长临终时的气音。那个被割断舌根的使节,在血沫中反复摹写的口型,原来不是\"报仇\",而是\"玉门关\"。
帐外突然传来骚动。斥候的弯刀挑开帐帘,带进裹着硫磺味的夜风。王玄策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气味与五日前他们屠灭的祆教祭坛如出一辙。彼时火祠里那个被铁链锁着的汉人老妪,正用龟兹语吟唱着他童年时母亲纺车旁的歌谣。
\"报!西北三十里发现大食斥候!\"斥候满脸烟灰,皮甲上还带着新鲜的箭痕。
王玄策豁然起身,羊皮地图上的星图突然开始游走。那些朱砂绘制的西域都护府辖地,正被蠕动的黑色丝线吞噬。这丝线纹路让他想起长安城隍庙里悬挂的《地狱变相图》中,吊死鬼垂下的长舌。
\"多少人?\"
\"二十轻骑,看装束是呼罗珊精锐。\"斥候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但他们他们在沙地上画星图。\"
帐内烛火突然剧烈摇晃。王玄策腰间陌刀发出嗡鸣,吞口处\"百辟\"二字泛起诡异的青光。三日前攻城时,这柄陌刀曾饮尽波斯总督的血,此刻却像嗅到了更危险的气息。
大食占星师的星盘在火盆里炸响时,王玄策正俯身查看地图。迸裂的青铜碎片划破他的脸颊,这刺痛瞬间与二十岁那年的记忆重叠——兄长在鸿胪寺考校他《西域图记》时,戒尺抽在手背的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