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灰簌簌落下,在苏明远指间留下一抹白痕。黑板上,“平仄”二字筋骨嶙峋,带着一种他无比熟悉、却又恍如隔世的韵律感。日光灯管发出低微的嗡鸣,照着下面一张张年轻而困惑的脸。小李那句“比数学公式还复杂”的抱怨,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他记忆的深潭,激起层层涟漪。
他想起庆朝的蒙学馆,窗外也是这般初夏的光景。夫子戒尺敲在黄梨木案上,“啪”的一声脆响,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飞走。“平声平道莫低昂,仄声短促急收藏!”夫子的声音苍老却穿透力极强,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那时的他,也曾觉得那些四声八调的规矩,束缚得人喘不过气,远不如纵马京郊、挥毫泼墨来得痛快淋漓。
“非也。”苏明远嘴角漾开一丝笑意,那笑意里沉淀着时光的重量,也有一丝对往昔稚嫩自己的莞尔。他目光扫过学员,最终定格在窗棂透进来的光柱里飞舞的微尘上,仿佛透过它们,看到了庆都书院窗外摇曳的翠竹。
“‘床前明月光’…”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将诗句缓缓吐出。当念到“平平平仄平”时,他的语调自然而然地舒展开,像月光无声无息地铺满大地,温柔而绵长。“如月光流淌,”他补充道,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划过一道柔和的弧线。紧接着,“‘疑是地上霜’,平仄仄仄平——” 音节陡然变得短促、有力,带着一种坠落的顿挫感,最后那个“平”字又稳稳托住,余韵悠长。“如霜落石上。” 他微微颔首,仿佛真的听到了那细微却清晰的“嗒”的一声。这并非刻意表演,而是烙印在血脉里的本能反应。每一次吟哦古句,都像是一次微小的招魂,唤醒了沉睡在灵魂深处的庆朝苏明远。
“诸君,”他收回目光,眼神重新聚焦在眼前的现代青年身上,带着鼓励,“莫要视其为枷锁。汉语之乐,尽在其中。不妨一试,将尔等心中所想之词句,套入此律,或有意想不到之效。” 他刻意用了一点文白夹杂的腔调,既是习惯使然,也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属于“过来人”的小小狡黠——他想看看,这些沐浴在数字浪潮中的灵魂,能否触摸到那古老的脉搏。
练习室里起初是尴尬的沉默和笔尖划在纸上的沙沙声,夹杂着几声压低的嘟囔:“‘打工人’…这算平还是仄啊?”“‘键盘侠’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