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师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眼的阳光从车帘缝隙中直射进来,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扎进他酸涩的双眼。他本能地想要抬手遮挡,却发现手臂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连抬起一寸都困难。耳畔传来车轮碾过石子的颠簸声,身下简陋的木板床随着马车行进不停晃动,让他本就昏沉的脑袋更加眩晕。
\"这是要去哪里?\"他嘶哑着嗓子自言自语,喉咙干得像是被火烧过。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几乎听不清,却引来车外一阵骚动。他听见有人压低声音说\"大将军醒了\",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司马师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身子。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他颤抖的手指抓住车帘一角,猛地掀开——刺目的阳光顿时倾泻而入,他不得不眯起眼睛。待视线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队队垂头丧气的士兵,他们的铠甲上沾满暗红的血迹和干涸的泥浆,有几人的战袍被撕得破烂不堪。军旗歪歪斜斜地拖在地上,旗角已经磨出了毛边,沾满尘土。
司马师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车帘,粗布在他掌心皱成一团,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他的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不知是旧伤发作还是眼前的景象太过刺心。远处几个伤兵互相搀扶着前行,其中一个突然跪倒在地,呕出一口鲜血。
\"原来我败了。\"这个认知像一桶冰水当头浇下,让他浑身发冷。他想起最后看到的战场——冲天火光将夜空染成血色,此起彼伏的喊杀声中夹杂着垂死的惨叫。浓烟里,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高处俯视着他,玄色披风在热风中猎猎作响。记忆中的画面突然变得无比清晰,连对方铠甲上的纹路都历历在目。
马车突然一个颠簸,司马师猝不及防地撞在车壁上。右眼传来钻心的疼痛,他这才想起那里缠着厚厚的绷带。血腥味和药草苦涩的气息在鼻腔里交织,让他胃部一阵抽搐。车帘外,不知哪个士兵突然哭出了声,又立刻被人喝止。这压抑的呜咽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人心碎。
司马师松开攥着车帘的手,颓然倒回榻上。车顶的木纹在他模糊的视线里扭曲成诡异的图案,就像那日战场上交错的血刃。他闭上眼睛,却看见更多画面纷至沓来:折断的长枪、燃烧的营帐、倒下的战马还有那些再也回不来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