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刑部大堂七十二盏气死风灯已次第燃亮。石静娴抚过御案上叠成小山的卷宗,指尖在\"两淮盐运使张伯年\"的名字上重重一叩。铜漏滴答声中,她望着阶下乌压压跪着的犯官,忽而想起康熙三十六年那个暴雨夜——彼时她还是躲在毓庆宫瑟瑟发抖的冒牌太子,如今却执掌着生杀予夺的朱笔。
\"带人犯!\"
铁链拖地声刺破死寂,张伯年昂首踏入大堂。这老狐狸甚至未穿囚衣,一袭簇新孔雀补服在秋阳下泛着冷光。他目光扫过主审席上着绛紫翟衣的胤礽,嗤笑一声:\"娘娘代陛下主审?我朝开国百二十年,未有妇人持秋审之例!\"话音未落,旁听席上八阿哥党羽已发出窸窣讥笑。
胤礽慢条斯理展开黄绫圣旨,腕间翡翠压襟撞在案角叮咚作响——这是十年前他们互换身体时唯一的信物。\"张大人可知《大清律·刑律》第七款?\"他声线清冷如碎玉,\"凡三品以上官员贪墨过万两者,主审可越级用重典。\"张伯年瞳孔骤缩,这条例是石静娴五年前修订的,专为斩断索额图旧党而设。
石静娴突然拍响惊堂木。
\"康熙四十五年七月廿三,你在扬州瘦西湖私宅夜宴,席间收盐商纹银八千两。\"她抽出案卷里泛黄的礼单,边缘还沾着干涸血迹——那是胤礽安插在张府的暗桩拼死送出的证据,\"当日你醉后题诗"朱门酒肉臭",可记得下一句?\"
满堂哗然。张伯年踉跄半步,那句\"路有冻死骨\"卡在喉间。他当然记得那夜歌舞升平,更记得三日后漕工因克扣粮饷暴动,三十八具尸体沉入运河。
\"带证人!\"
侧门轰然洞开,十余名粗布麻衣的漕工抬着具白骨踏入。为首老者抖开血书:\"张伯年逼死我儿那日,老朽在瘦西湖柳树下刻了首诗!\"刑部侍郎疾步上前查验,树干拓印的\"朱门酒肉臭\"笔迹竟与张伯年奏折一模一样。
胤礽在袖中攥紧石静娴昨夜写的字条。那上面只有八个字:\"以诗诛心,以骨证罪\"。他太清楚这女人手段——当年她便是用验尸格目逼得索额图自尽,如今更要借文人的笔与百姓的骨,将这百年盐政沉疴剖给天下看。
\"斩立决!\"石静娴掷下令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