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未见的那种陌生生疏渐渐被亲情融化,父子间渐渐熟悉起来。
正午时分,车子下了鹿柘公路,上了村道,庄稼地里的晒谷场上的积雪坍缩成晶莹的岛屿。
许志国记忆里,似也是这样一个冬日雪天,父亲许鸿笙在他小的时候就是蹲在磨盘边卷烟,烟丝里混着雪水泡发的落叶气息。
他在磨盘上写着作业,瞥见石缝里钻出三根鹅黄的草芽,比他作业本上歪扭的铅笔字还要鲜嫩。
这个画面,他一直记到现在,且在记忆里越来越鲜活。
等到回了村,车子停在家门口,门口轮胎碾碎村口最后一块冰凌时,许志国似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那个背着蛇皮袋、不敢回望的少年。
他瞅着多年未见却依然熟悉的院子,不自禁的红了眼眶。
老瓦房的泥墙上的积雪融化,似也在开始流泪,一道道蜿蜒的湿痕漫过褪色的年画。
关了一冬的母鸡冲出竹笼,在潮湿的麦秸堆里翻找时光,啄出几粒未消化的秋日阳光。
井台边的青石泛着水光,他小时候调皮砸出的缺口处,此刻正生长着冰晶与苔藓共生的奇异菌毯。
大门吱呀转动的角度与离家那日分毫不差,只是门环上缠绕的枯藤多绕了三圈年轮,母亲郑秀荷用围裙擦手的姿势让时空骤然坍缩。
“志国!俺的孩儿啊…”
郑秀荷的白发在腊月风里绽成蒲公英,围裙还沾着做发面的面粉。
她左脚棉鞋被门槛绊脱的瞬间,许志国仿佛看见二十三个寒冬从她膝盖骨缝里漏出来,化作满地打旋的雪粒子。
她龟裂的掌心贴上许志国面颊时,他似听见黄土地开裂的声响,忍不住哭出了声,“娘,我回来了!”
祖奶崔漱婉拄着枣木拐杖,立在一边,乐呵呵的瞧着。
许琛忙着把父亲的行李一件一件的从车上搬进院子里。
忙活了一会儿,许志国才想起给门口的长辈们问好,拿着中华烟一一散着,寒暄着。
三大娘收了纳鞋底的针线,笑着叹着,“志国,今天终于回来了,你娘今年包饺子都有劲儿了。”
四大爷的旱烟袋炸了个火花,他镶着不锈钢的假牙正漏风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