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弃娘在驴车上,睡得特别特别香,直到被萧大山喊醒。
萧大山帮她把粮食搬下车,又硬塞给她一张饼,然后就默默地赶车走了。
萧大山是个沉默寡言的好人。
可是他没了。
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陆弃娘忍不住流了眼泪。
“弃娘,”萧晏见她哭了,还以为她做了噩梦,连忙又推了推她,声音很轻,“弃娘。”
“哥,我困,我不想洗脸了。”陆弃娘迷迷糊糊地道。
她以为她还在过去。
还在那个每天割完麦子,挑麦子进城回家后,直接倒在炕上睡过去的那个夏天。
萧晏所有的旖旎情思,瞬时都被这句话驱逐殆尽。
仿佛兜头一盆冰水浇下来,透心凉。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原来,陆弃娘梦里的人,不是他。
虽然理智很快提醒萧晏,陆弃娘不会和张鹤遥再有什么。
但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难受。
大概陆弃娘心里,没有忘记张鹤遥。
萧晏吹灭了烛火,在陆弃娘身边的位置躺下,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看着房梁,心情复杂地好像打翻了五味瓶。
睡不着,真的睡不着,毫无睡意,脑子越来越清醒,翻来覆去,耳边只有陆弃娘那句“哥”。
仔细想想,她对自己,好像没有什么亲近的称呼。
酸,越想越酸涩。
萧晏就这样五味杂陈,毫无睡意,心情乱七八糟地躺了快两个时辰。
然后,他敏锐地感觉到,身边的陆弃娘,似乎是醒了。
因为呼吸不一样了。
于是,明明为了爱和不爱挣扎了一晚上的男人,这会儿把眼睛闭得死死的,喘气装得匀匀的,装睡装得那叫一个以假乱真。
他甚至都不敢问她一句。
真的很怕陆弃娘说,她心里还放不下张鹤遥。
那萧晏真的心态完全崩溃了。
萧晏没有想到,自己也有这般自欺欺人的一天。
好像他不戳破那层窗户纸,就能假装自己在陆弃娘心中有一席之地,甚至取代张鹤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