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拟完军报,放在手边看了许久,还是扔到了火盆里。
事儿是好事儿,就是时机不太对。
如今圣上最想看到的,还是贡州的军报。
贡州不大,只有三郡三城十二县,三城分别是三郡中心,属峦城最大,驻兵最多,由州牧直辖。
如今的贡州早已不复曾经朝廷钱仓的富庶模样,战火连天,浮尸百里。
虞城乱,晋城降,峦城州牧府早就成了晏府。
整个峦城的官商府邸家里抄出来的金银珠宝堆起来,砌一个五口之家的屋子,余下的还能把井给填了。
然而从城郊到城外,挨家挨户把每家所有的钱摸出来,也买不起齐扬府上一块茶饼。
朝廷问贡州要三百,州牧问三郡各要三百,郡守问各县各要三百,一层层要到百姓身上,恨不能把人拆开了敲骨吸髓。
选齐扬,还是选晏征?
这还用得着选吗?
就算晏征会成为下一个齐扬又如何,总得先能活到那个时候吧?
西境大军在城外扎营,城墙上的人看得清楚,那连绵不绝的士兵和大片的营帐。
他们身上的甲胄,手里的兵器,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比正午时候海上的波光还亮。
原来我们大晟,有这么多兵。
那为什么就没来帮过我们呢?
我们在海上的呼救声,你们听不见吗?
我们在边境的痛哭声,你们听不见吗?
我们拿起武器了,我们会杀人了,你们终于听见我们的声音了吗?
有人放下手里的火油,忽然呜咽着哭了。
哭声越来越大,似将这辈子的委屈都要哭出去,哭得城中的百姓都跟着流了泪,哭得日月无颜见苍生,唯有飞雪肯寄情。
哭声和鹅毛大雪一起落在地上,堆积得越来越厚,越来越沉重。
却依然传不到西境驻军营地,传不到旁边的沧州,也传不到千里之外的京城。
州牧府的青湖旁,一个裹着黑色大氅的男人坐在湖边,手边是一个炭盆,上面架着一壶酒。
雪花落到他的周身,又很快融化。
炭火不时发出遇水的碎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