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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历元年(825年)正月里的寒风像刀子。父亲在麟德殿看百戏时突然栽倒,我跪在龙床前听见太医令颤抖着说\"丹毒入心\"。母亲攥着我的手冰凉,殿外传来盔甲碰撞的声响。当神策军中尉王守澄把玉玺塞进我怀里时,我正盯着父亲榻前那盏忽明忽暗的仙鹤铜灯,灯油将尽时爆开的灯花,在帐幔上投出张牙舞爪的影子。
登基大典那日飘着细雪。礼部准备的衮服大了一圈,十二章纹的金线缠住我的脚踝,险些让我从龙辇上栽下来。太常寺的雅乐声中,我数着丹陛下跪拜的百官,发现宰相李逢吉的幞头下露出半截白发——三日前他还在延英殿与父亲争执要不要削减禁军粮饷。
夜半独自坐在紫宸殿时,我常把传国玉玺摆在案头当镇纸。这方青玉雕成的物件摸起来比马球光滑,刻痕里还沾着父亲常用的龙涎香。有回批阅奏章困得打盹,朱笔在河北道请赈灾的折子上拖出长长红痕,醒来时看见枢密使杨承和正弯腰捡拾散落的公文,烛火将他佝偻的身影拉得老长,像极了儿时在宫墙上见过的皮影戏。
宫里的更鼓敲过三遍时,我常带着刘克明溜去清思殿。那里有父亲留下的二十张雕弓,我们拿香炉当箭靶,射落的灰烬在月光里纷纷扬扬。有次射偏了箭簇扎进屏风,露出后面暗格里半卷泛黄的画轴——竟是张未完成的《贵妃出浴图》,落款处\"周昉\"二字被虫蛀得斑驳。我笑得打翻了砚台,墨汁泼在画中人的云鬓上,倒像给杨玉环添了簇飞天的黛眉。
这年重阳节,我在宣政殿接受百官朝贺时,瞥见殿角有个小宦官在偷吃重阳糕。他鼓着腮帮子的模样让我想起十二岁那年的寒食节,兄长悄悄塞给我的那枚透花糍。退朝后我召他近前,发现这孩子左手生着六指。他战战兢兢说名叫苏佐明,原是平康坊杂耍班的,因会玩剑器舞被选入宫。我当即命人取来先帝收藏的七星剑,看着他腾挪翻转时,剑穗在殿柱间扫出流虹般的光痕。
腊月里的某夜,我在延英殿召见翰林学士韦处厚。他想劝谏我少办宴游,开口却是\"陛下可知昨夜彗星犯太微\"。我饶有兴致地支起下巴:\"爱卿通晓天文?那你说说,朕昨日在清思殿射下的铜香炉,该对应天上哪颗星?\"老学士的幞头歪了半边,胡须抖得如同风中的枯草。我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