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下淌。\"陛下这是要养出第二个鱼朝恩!\"他官袍上的葡萄纹浸了酒,紫得发黑。我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的太子詹事,也是这样梗着脖子骂:\"殿下若再逃学,老臣便撞死在这槐树上!\"
腊月里的战报沾着人血。吐突承璀的血书被炭火烘了三天才勉强能读:\"恒州城墙冻得凿不动,儿郎们拿牙啃冰碴子\"夜半批完江淮漕运的折子,推窗看见裴度跪在雪地里,肩头积了半尺厚的雪。他怀里揣着的怀柔诏书轻飘飘的,盖印时却压得我腕骨生疼。
元和七年的梅雨季,浴堂殿的铜镜长了绿霉。吴少阳死讯传来时,我正给三郎讲《汉书》。朱笔在\"淮西\"二字上戳出个洞,墨汁渗过三层宣纸。李愬请战那日,我在他铠甲内衬缝了道平安符,金线绣的\"忠武\"二字扎破了指尖。
雪夜入蔡州的捷报是裹在死人衣襟里送来的。展开那半幅残破的淮西地图时,突然发现三州拼起来像极了大明宫缺角的玉璧。吐突承璀给我篦头的手突然抖了,犀角梳\"咔\"地断在白头发里。赤脚奔到殿外抓了把雪,冰凉刺痛让我想起二十八岁那年在玄武门城楼,高崇文的铁甲也曾这般冷过。
元和十二年的丹炉总冒青烟。吐突承璀从终南山请来的老道在麟德殿后搭了炉子,铅汞混着朱砂的味道渗进幔帐,连三郎来请安时都捂着鼻子。那道士说蓬莱仙方需用晨露调服,我便每日五更披衣坐在廊下等,琉璃瓶接的露水映着残星,倒比奏折上的墨字清亮。
七月廿三那夜雷雨特别凶。我在浴堂殿试新炼的丹药,外头突然砸下个炸雷,震得药汤泼了半盏。裴度冒雨闯进宫时,官袍下摆还滴着水:\"陛下真要给魏博田弘正立生祠?\"他手里攥着河北来的请功折子,我瞧见\"金丹\"二字被朱笔圈得刺眼,喉头突然泛上腥甜。
秋猎时从马上栽下来,左臂疼了半月。太医署说是丹药积毒,我却把诊脉的老头踹出殿门。吐突承璀跪着捧来新制的金缕衣,玄色缎子上用丹砂绣着北斗七星,触手却冷得像铁。那晚梦见父亲在雪地里走,素色袍子被风吹得鼓起来,怎么追都隔着一丈远。
元和十四年迎佛骨,朱雀大街香灰积了三寸厚。我在章敬寺亲手点长明灯,火苗突然窜上绣金龙袍。百姓欢呼声里,瞥见韩愈那篇谏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