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的消息传来时,我正犯头风。郭子仪八百里加急文书送到,我攥着信纸冲到凌烟阁,对着太宗画像连磕九个响头。额头沾着香灰回到紫宸殿,看见案头堆着弹劾郭子仪\"功高震主\"的折子,抓起最上面那本砸向蟠龙柱,飞散的纸页里露出李辅国门生的名字。
上元二年重阳节,父亲派人送来传国玺。那方玉玺裹在杨贵妃旧年的霓裳里,打开时还有隐约的瑞龙脑香。我摩挲着缺角的金镶玉,突然明白父亲这是在交托最后一点念想。当夜梦回马嵬驿,看见杨贵妃的锦鞋挂在歪脖树上晃荡,鞋尖珍珠坠子一下下磕着树干,声响竟和邺城战鼓一模一样。
最惊心的是某日批阅奏折,发现李辅国把\"陛下\"全改成了\"圣人\"。朱笔在折子上洇开血似的红晕,我抬头望见殿外新栽的海棠——和当年十王宅墙角那株一样,开得没心没肺。夜里召见太子李豫,特意让他看我用镇纸压着的弹劾李辅国二十罪状的密奏。他吓得打翻茶盏时,我嗅到和他母亲沈珍珠当年难产时同样的血腥气。
宝应元年开春,我在麟德殿宴请回纥使臣。叶护太子之子举着镶宝石匕首割羊肉,刀光晃过我眼前时,李辅国突然闪身挡在前面。那一刻我竟有些恍惚,四十年前东宫里替我试菜的宦官,也是这般佝偻着背。宴罢更衣时发现衬袍腋下全被冷汗浸透,当年安禄山跳胡旋舞掀起的风,仿佛又吹进了大明宫的梁柱间。
宝应元年四月,我在太液池边喂锦鲤,池水突然泛起大片血红。宦官说是红藻,我却瞧见李瑛哥哥的脸在水底一闪而过。当天夜里父亲在神龙殿咽了气,他枕下压着杨贵妃的半截玉梳。我握着尚有体温的梳子,恍惚看见十四岁那年在华清宫,父亲的白玉池里也漂着这样的红藻。
五月初三那场暴雨浇塌了含元殿东阙,我躺在紫宸殿闻着潮湿的霉味,头风发作得连药盏都端不稳。李辅国带着药童进来试毒,银针插进参汤的姿势,和当年高力士验李瑛哥哥的鸩酒一模一样。张皇后攥着我的手哭:\"大家千万保重\",她指甲掐进我虎口的力道,倒比当年马嵬驿夺符节时还狠三分。
五月十六,李辅国半夜押着越王系闯进寝殿。烛影摇红间,我瞧见越王系腰间配着父亲赐我的七星剑,剑鞘上还沾着天宝年间猎场的鹿血。张皇后尖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