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青州行宫的屋檐上结着冰溜子。父皇喝光第七坛桑落酒,突然把我拽到跟前。他指甲缝里沾着胭脂,掐得我手腕发青:\"明日你就当皇帝,记住了,玉玺要捂在胸口睡。\"母后正在给佛龛添灯油,闻言打翻了鎏金烛台,滚烫的蜡油溅在手背上都没觉出疼。
那是我第二次登基,龙袍是临时拿黄帐子改的,针脚粗得能看见里头絮的旧棉。礼官唱喏的声音打着颤,外头周军的战鼓声震得梁上直落灰。父皇缩在龙椅后头啃羊腿,油渍顺着胡须往下滴。我数着冕旒上的玉珠子,突然想起去年中秋,斛律将军教我认星斗时说过:\"紫微垣若暗了,便是要改朝换代。\"
我们往南逃的路上,雪下得睁不开眼。拉车的马累死了三匹,最后换了两头老牛。母后把我裹在狐裘里,她身上的沉水香混着血腥气。腊月廿八路过博平县,守城校尉认出了父皇的銮驾。那汉子红着眼眶打开城门,转身就把自己的战马拴在我们的牛车后头。当夜周军追至城下,我在箭楼上看见他肠子挂在旗杆上,手里还攥着半截北齐军旗。
二月初二龙抬头,我们在兖州城外歇脚。河里还漂着冰碴子,父皇非要学百姓吃冷淘。御厨被乱兵冲散了,侍卫长亲自下河摸鱼。我蹲在岸边看他剖鱼,鱼肚子里的籽像极了母后匣子里的东珠。那侍卫长后来死在巨野泽,胸口插着七支羽箭,硬是把我们的船推离了芦苇荡才咽气。
被俘那日,我正发着高热。母后把我的头按在她膝头,哼的还是邺城的摇篮曲。周军的马蹄声像打雷,震得车辕都在抖。车门被劈开时,我瞧见个满脸麻子的伍长,他手里的弯刀还滴着我乳母的血。母后突然拔下金簪抵住喉咙,那伍长却笑了:\"夫人且慢,我们大将军要活的。\"
长安的天牢阴得能拧出水。墙角的老鼠有狸猫大,半夜啃我脚上的冻疮。有个独臂狱卒常扔给我半块胡饼,他说他老家在晋阳,妹妹被征进宫那年才十四。正月里那姑娘被父皇赏给突厥使臣,走到雁门关就跳了崖。我不敢接话,把饼子掰碎了泡在冷水里,嚼着嚼着想起显阳殿的梅花糕。
宇文邕来提审那日,我正蹲在墙角数稻草。玄甲侍卫拎着我后领穿过长廊,靴子踩在水洼里的声音和邺宫雨夜一模一样。大殿四角燃着犀角灯,那个灭了我家江山的男人正在